第二百一十七章 新锐初试与无声的警告
帝国格物总院的设立，如同一面迎风招展的旗帜，宣告着格物之学正式成为帝国体制内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太子李昊以总院使的身份，展现出与其年龄不符的沉稳与干练。他并未急于推行激进的新项目，而是首先着手整合资源，规范各地匠作学堂的教学标准，建立技术档案库，并推动格物院与将作监、军器监等实务部门的深度合作。
在他的主导下，针对“希腊火”的“灭火粉”开始大规模生产，并配发至南海水师各部。新型海军床弩的制造也在加班加点地进行，第一批成品即将交付鹰栖岛水师进行实战测试。帝国的战争机器，正咬着牙，努力追赶着来自西方的技术差距。
然而，技术的对抗从来不是单向的。
这一日，数艘在南海执行巡逻任务的唐军改良战船，与一支由五艘“萨拉森”战舰组成的小型舰队遭遇。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唐军仗着新型床弩的射程优势，率先发起攻击，沉重的弩箭呼啸着射向敌舰。
起初，战局似乎对唐军有利。新型床弩果然不凡，射程比敌军弩炮远出数十步，几支弩箭成功命中敌舰，木屑纷飞。然而，当敌舰进入其弩炮射程后，情况陡然生变！
“萨拉森”战舰并未像以往那样急于发射石弹，而是从其舰船侧舷，突然伸出了数根粗长的、覆盖着金属的圆管！紧接着，伴随着沉闷的轰鸣和剧烈的后坐力，那些圆管喷吐出了炽热的火焰和浓烟，以及……并非石弹，而是拖着焰尾的、速度奇快的铁质弹丸！
“砰！砰！砰！”
唐军战船的木质船体，在这些高速飞行的铁弹面前，显得如此脆弱！厚重的船板被轻易撕裂、击穿，爆炸声和木料碎裂声不绝于耳！一艘唐军战船的侧舷被连续命中，破开数个恐怖的大洞，海水疯狂涌入，迅速倾覆！
其余唐军战舰大惊失色，连忙施放“灭火粉”对抗随之而来的“希腊火”，并试图拉开距离。但敌军那喷吐铁弹的武器射速远超弩炮，尽管精度不高，但覆盖性的轰击依旧造成了可怕的杀伤和破坏。
最终，仅有两艘受损较轻的唐军战舰侥幸逃脱，带回了惨败的消息和一种全新的、令人恐惧的武器名称——根据俘虏零星的呼喊，似乎被称为“火蛇炮”！
消息传回，朝野震惊！
“火蛇炮”？能发射爆炸铁弹？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当前战争的认知范畴！这不再是简单的投掷燃烧物或发射实体弹丸，而是某种……原始的火药推进武器！
格物院的博士们在分析了幸存者的描述和带回的少量残骸后，得出了令人心悸的结论：敌人已经掌握了将火药用于金属管身射击武器的技术！虽然其原理可能与唐军正在研制的“火铳”类似，但其规模、威力和应用成熟度，显然远超帝国！
技术的阴影，以一种更加狰狞的方式，投射在了帝国的海疆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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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就在南海“火蛇炮”初露锋芒的同时，帝国境内，一场因技术失控而引发的灾难，猝不及防地降临。
在河东道一处开采煤矿以供应新建炼铁工坊的官营矿场，为了追求更高的产量，矿主不顾格物院博士关于“瓦斯”（一种易燃易爆气体）的警告，强令矿工在通风不良的深层矿坑内使用明火照明和火药爆破。
悲剧在一个午后发生。积聚的瓦斯被明火引燃，发生了极其猛烈的爆炸！巨大的冲击波从矿坑深处冲出，将井口的绞盘、工棚全部掀飞！紧接着是熊熊大火和有毒浓烟！数百名矿工被困于地下，生死不明！
矿难！特大矿难！
消息以八百里加急送入长安，举国悲恸。这已不仅仅是安全生产事故，更是对帝国刚刚建立的《工坊律》和技术监管体系的公然践踏与血泪控诉！
李瑾勃然大怒，下令严惩涉事官员和矿主，并派遣钦差大臣前往处置善后，抚恤死难者家属。
然而，悲剧已然发生。民间舆论哗然，刚刚因“聚光焚蝗”而有所提升的格物声誉，瞬间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反对者们再次找到了攻讦的借口，将矿难与格物之学联系起来，指责其“急功近利”、“罔顾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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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外的危机，如同两把沉重的铁锤，狠狠敲打在帝国刚刚有所起色的肌体上。李瑾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压力。
深夜，他独自一人站在御书房那巨大的海图前，目光在南海那片被标注为“火蛇炮威胁区”的红色，与河东道那处发生矿难的黑色标记之间来回移动。
技术的双刃剑属性，从未如此清晰地展现在他面前。一边是敌人凭借更先进的技术在海上耀武扬威，一边是国内因技术管理和伦理缺失而酿成的惨剧。
就在这时，一名内侍悄无声息地走进，呈上了一份来自望唐堡旧址监测点的绝密报告。
报告称，就在河东道矿难发生后的第十二个时辰，那些灰色方尖碑，再次记录到了一次极其短暂却异常清晰的能量波动！其强度甚至超过了之前北境大战和南海冲突时的记录！而波动的性质，经初步分析，与大规模、非自然的地层能量释放（如剧烈爆炸）高度吻合！
它们……连帝国内部的灾难，也在记录！
李瑾拿着那份薄薄的报告，手微微颤抖。他仿佛看到了一双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眼睛，正从无穷高处，俯视着帝国境内发生的一切——无论是辉煌的胜利，还是血腥的冲突，亦或是……这悲惨的人间灾难。
这不再仅仅是监视，更像是一种……全方位的评估。评估这个文明的稳定性，评估其对自身力量的掌控能力。
“守望者”的警告，以这种无声的方式，再次响起。
李瑾缓缓坐倒在龙椅上，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弥漫至全身。帝国的敌人，不仅仅在海上，在草原，更在那无法触及的星空深处。而他要面对的，也不仅仅是军事和经济的挑战，更是整个文明在发展道路上必须经历的、关于技术与伦理、进步与代价的残酷考验。
前路，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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