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闲的声音并不洪亮,甚至带着力竭的嘶哑,却像一道无形的律令,在说出口的瞬间,便被这方天地所接纳、执行。
【叮!】
【‘规则具现’已启动!】
【检测到宿主核心意愿:规则排异·领域性·概念抹除。】
【正在消耗功德、气运……具现规则:“佛”之概念,于天玄城范围内,临时失效。】
嗡——!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一股比“空”之场域更加霸道,更加不讲道理的力量,以李闲为中心,瞬间席卷了整个天玄城!
那尊由三位禅师合力凝聚,镇压万物的金色“卍”字巨印,在接触到这股力量的刹那,陡然一滞。
它没有被击碎,没有被抵挡。
而是……开始“褪色”。
那璀璨的佛光,如同被泼上了一层灰色的油漆,迅速变得暗淡、斑驳。构成“卍”字的金色符文,开始扭曲、解离,仿佛组成它们的“意义”正在被抽走。
神圣,庄严,慈悲,寂灭……所有附着其上的佛法概念,在这一刻,都成了无源之水,无根之木。
“这……这不是术法!”空心禅师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信仰崩塌般的骇然,“他……他在篡改‘理’!他在抹除天地的‘概念’!”
他感觉到,自己与天地间某种宏大存在的链接,被强行切断了!
他依然能运转功法,体内的佛力依然雄浑,但他发出的力量,却失去了“佛”的属性。就像一个剑客,空有绝世内力,手中的剑却变成了一根朽木。
那“大寂灭轮”,正在从一个镇魔的佛门大杀器,退化成一团毫无意义的,纯粹的能量聚合体!
“我的‘法’……我的‘法’不见了!”空法禅师更是状若疯癫,他能感受到自己苦修百年的“降魔之法”,此刻空空如也,无论如何催动,都无法在外界显化出半分威能。
空相禅师的“相之空”幻境,更是直接崩碎,他本人如遭雷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们的根基,他们的一切,都建立在“佛”这个概念之上。
而现在,李闲用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在这座城市里,暂时“删除”了佛!
“魔头!你这是什么妖法!”空心禅师厉声嘶吼,三人疯狂地催动全身修为,试图维持住那正在分崩离析的“卍”字印。
可那就像试图用手捧起一掬流沙,越是攥紧,流失得越快。
李闲站在那逐渐瓦解的巨印之下,承受的压力骤减,身体却晃得更加厉害。
七窍之中,已有丝丝鲜血渗出。
他的眼前,系统面板上的功德与气运数值,正以一种跳楼般的速度疯狂下跌。
这是他穿越以来,最大的一次豪赌。
用自己积攒的所有家底,去撬动这片天地的规则,只为了跟三个老秃驴争一口气。
他赢不了。
这种规则层面的对抗,耗尽了他所有的力量,他连再多说一句骚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他也不能输。
他咧开一个血迹斑斑的笑容,眼神却死死盯着对面的三个老和尚,那股子混不吝的疯狂劲头,分毫未减。
就这么僵持着。
佛光与那无形的“无佛领域”互相侵蚀、抵消。
整个天玄城的上空,一半是黯淡的金色,一半是虚无的灰白,形成了一幅诡异绝伦的画面。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即将被打破的瞬间。
一个威严、冷漠,不含丝毫感情的声音,仿佛从九天之上降下,又仿佛在每一个人的耳边响起。
“够了。”
仅仅两个字,却蕴含着不容抗拒的意志。
话音落下的刹那,无论是那正在消散的佛光,还是李闲强行撑起的“无佛领域”,都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抚过,瞬间烟消云散。
天空,恢复了它本来的颜色。
噗!
李闲和对面的三位禅师,几乎同时喷出一口鲜血,齐齐向后踉跄数步。
规则的强行中断,让双方都遭到了反噬。
所有人,包括魏长风,包括那些劫后余生的百姓和修士,全都骇然抬头。
他们看到,天玄城的四方城墙之上,不知何时,亮起了四道冲天而起的光柱。
光柱在天穹之上交汇,迅速铺开,化作一张覆盖了整座城市的,由无数玄奥阵纹组成的巨大光网。
紧接着,一阵整齐划一,仿佛能踏碎山河的甲胄摩擦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无数身穿漆黑玄甲,手持制式长戈的巡天卫,如潮水般从街道的尽头涌现,他们面无表情,气息连成一片,迅速封锁了整个广场,以及城内的所有要道。
而在天空那张巨大的光网中心,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身影。
那并非实体,而是一道由阵法之力汇聚而成的,长达千丈的虚影。
一条神龙!
一条由纯粹的阵法符文构成的,鳞甲毕现,龙须飘荡的东方神龙!
神龙盘踞于天穹之上,巨大的龙首低垂,一双漠然的金色眼瞳扫过全场,却在李闲那摇摇欲坠的身影上,有了刹那的凝滞,那双龙瞳中,闪过一丝探究,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胆敢在天道棋盘上,掀翻了桌子的顽童。
随即,那目光才转向脸色惨白的三位禅师。
“十绝……十绝飞龙阵!”一名见多识广的老修士,看着天空那条威严的神龙,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封神宗的护城大阵……上神亲临了!”
魏长风在远处的窗边,死死攥住了窗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看着天空那条熟悉而又陌生的神龙虚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那是他曾经可以随意调动的力量,是他身份的象征。
而现在,这股力量散发出的威压,却让他感到无比的陌生与……忌惮。
神龙的巨口缓缓张开,那威严的声音再次响彻全城。
“无妄寺,越界了。”
声音没有质问,没有愤怒,只是一种冰冷的陈述。
空心禅师三人脸色惨白如纸,他们相互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与不甘。
他们千算万算,没算到天虎侯这个废物如此不堪一击,更没算到李闲这个变数如此诡异疯狂,最后,竟把封神宗惊动了。
“此城,名为天玄。”
“此地,属我封神宗。”
神龙虚影的声音,继续在天地间回荡。
“城中一切,无论对错,自有我封神宗处置,何时,轮到你们无妄寺来此降魔卫道?”
最后一句,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却如同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三位禅师的脸上。
空心禅师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对着天空的龙影,双手合十,微微躬身:“上神亲临,贫僧失礼了,我等只是为追查本寺叛徒而来,无意冒犯封神宗威严。”
到了此刻,他只能将一切推到已经死无对证的天虎侯身上。
“叛徒?”神龙虚影漠然的眼瞳,扫过下方的一片狼藉,扫过那些破碎的尸体和惊魂未定的百姓。
“那这百万婴魂,也是叛徒吗?”
一句话,让空心禅师哑口无言。
“我不管你们的经文念的是慈悲还是罪业。”神龙虚影的声音里多了一丝不耐,“在我天玄城,我的规矩,就是唯一的规矩。现在,带着你们的‘善缘’,滚出我的城。”
三位禅师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们身为三大宗门之一的高僧,何曾受过这等羞辱。
可看着头顶那条由“十绝阵”汇聚,随时能降下雷霆一击的神龙,感受着整座城市那股排斥一切外来者的森然阵力,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了屈服。
“告辞。”空心禅师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他看了一眼头顶那条由纯粹阵法之力构成的神龙,龙瞳中不带丝毫感情的漠然让他心底发寒。
这不是一个人,这是一座运转了千年的战争机器,硬抗只有死路一条。
他不再看李闲,而是对着龙影微微合十,声音恢复了古井无波:“封神宗威严,贫僧等今日领教了,此间事了,我等自会向宗主递上拜帖说明缘由。”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广场中央那个摇摇欲坠的李闲,将那张脸刻入心底,随即拂袖一甩,带着另外两名禅师,化作三道流光,看似从容,实则速度极快地消失在天际。
随着三位禅师的离去,广场上的气氛,却没有半分轻松。
所有巡天卫的目光,连同天空那条神龙的金色眼瞳,全都聚焦在了同一个人的身上。
李闲。
他体内的力量早已耗尽,神魂的刺痛让他几欲昏厥,全凭一股意志力强撑着没有倒下。
他看着天空那条比天虎侯的魔躯还要有压迫感的神龙,扯了扯嘴角,想说句场面话,却连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麻烦大了。
刚打跑了三个和尚,又来了个更大的。
而且这个,是此地真正的主人。
自己这个通缉犯,在人家的地盘上,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还废了封神宗扶持的“城主”。
怎么看,都像是死路一条。
神龙虚影静静地注视着他,没有立刻发难。
那漠然的金色眼瞳里,似乎闪过一丝探究,一丝……困惑。
仿佛在奇怪,这个修为低微,看似平平无奇的青年,究竟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良久。
那威严的声音,第三次响起,这一次,只在李闲的耳边回荡。
“天策侯,李闲?”
“闹够了,就离开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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