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乱审判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初曦城内外依旧笼罩在一种紧绷而审慎的氛围中。城防被进一步加强,巡逻队的频率增加,对进出人员的盘查也严格了许多。人们一边为新秩序的“铁腕与宽恕”所震撼,一边又不禁担忧城外虎视眈眈的敌人,尤其是与叛乱勾结未遂的镇南王皇甫戎。
然而,就在人心浮动、对未来的忧虑悄然滋长的时刻,一场超乎所有人预料的“神迹”,再次降临。
这次并非发生在危机之时,也非为了抹除威胁。
地点在初曦城东北方向,约五十里外。那里原是一片在法则重构中变得异常贫瘠、布满嶙峋怪石和有毒晶簇的荒芜之地,被称为“泣血石原”。土地无法耕种,灵气稀薄且狂暴,连生命力最顽强的变异苔藓都难以存活,是初曦城周边一块无法利用的“死地”,也是防御上的一个薄弱点。
就在一个看似寻常的清晨,石原上空,那片永恒流淌的极光突然出现了剧烈的、有规律的扰动。没有雷声,没有风暴,只有一种浩瀚而冰冷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巨手,轻轻拂过那片土地。
紧接着,令所有观察到这一幕的人目瞪口呆的景象发生了——
泣血石原上那些嶙峋的怪石、尖锐的晶簇、板结的硬土,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软化、重组!土地的颜色从诡异的暗红与灰白,迅速转变为深沉肥沃的黑褐色!空气中原本稀薄狂暴的灵气,也变得温和、浓郁,自发地向着这片新生土地汇聚,形成了一层淡淡的、富含生机的灵雾。
仅仅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当扰动平息,极光恢复原状,呈现在人们眼前的,是一片方圆近百里、平整如毯、黑土油亮、灵气氤氲的沃野!与周围依旧荒凉的环境形成了极其刺眼的对比,仿佛天神用画笔,特意在这幅灰暗的画卷上,涂抹了一笔充满希望的浓绿(虽然此刻还没有植被)。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初曦城。
全城震惊不已!仿佛一颗巨石投入平静湖面,激起千层浪涛般震撼人心!
刹那间,街道被汹涌澎湃的人潮淹没,城墙上也挤满了翘首以盼的民众,他们纷纷将目光投向遥远的东北方——那里竟突兀地浮现出一片绿意盎然、生机勃发的肥沃土地!众人皆瞠目结舌,满脸尽是无法置信的狂喜与敬畏之情,但在内心深处却又隐隐泛起一股更为深沉的不安情绪。
天啊!这真的是沃土吗?竟然如此肥沃富饶!有人失声惊叹道。
一定是上天眷顾我们,降下这般恩泽!或许是那位神秘而强大的守护者大人正在默默护佑着我们呢!另一人激动得热泪盈眶。
有了这片广袤无垠的良田,从今往后我们便无需再为温饱问题发愁啦!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欢呼声和喝彩声。
没错,此乃神明恩赐,实乃天降祥瑞!一个老者颤抖着声音说道,眼中闪烁着泪光。
狂喜的声浪几乎要掀翻初曦城。许多民众,尤其是那些经历过饥馑的流民,激动得热泪盈眶,纷纷朝着那片土地的方向跪拜。
然而,不同的声音也开始出现,并且迅速被一些有心人放大。
归一教残留在城内的暗线,以及一些依旧心怀叵测的旧势力余孽,开始在人群中悄然散播:
“看吧!这就是追随‘归一之主’(他们私下对天道云昭的称谓)的恩典!唯有顺应天道,摒弃那些无用的情感与纷争,才能得到真正的赐福!”
“凌清瑶的《宪章》,她的新政,都是在违逆天意!如今天道降下沃土,正是对她的警告和否定!”
“我们应该信奉真正的天道,而不是那个女人的律法!”
这些言论极具蛊惑性,尤其是在这“神迹”刚刚发生、人心激荡的时刻。一些原本就对新政心存疑虑、或是对凌清瑶的铁腕感到压抑的人,开始动摇。
执政官大厅内,气氛凝重。
赤燎、青萝等核心成员眉头紧锁,他们都能感受到这“天降沃土”背后潜藏的危机。这“恩典”来得太是时候,也太诡异了。
凌清瑶静静地站在窗前,望着东北方向那片在黯淡天光下依然显得与众不同的土地,脸上没有任何喜色。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绝非“恩典”,更非对某个人或某种理念的“认可”。这只是天道(云昭)基于某种她尚不完全理解的“优化法则”,进行的一次资源再分配,一次冰冷的“系统调整”。
但民众需要希望,需要解释。
她转过身,面对厅内众人,声音清晰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传令下去。”
“此非天降神恩,更非对任何个人或教派的认可。”
她的话语,瞬间压下了厅内所有的议论。
“此乃守护者云昭大人,感应到初曦城万民在艰难困苦中,依旧团结一心,抵御外侮,肃清内乱,努力生存、建设的不屈意志与辛勤付出,而给予的回应与支持!”
她将这次“资源优化”,巧妙地解释为对“民众努力”的“回应”。这既肯定了云昭的存在与力量(顺应民心),又将功劳归于全体奋斗的民众(凝聚人心),同时否定了归一教借此宣扬教义的可能性。
“这片沃土,是希望,更是责任!”凌清瑶的声音传遍大厅,也通过早已准备好的传讯官,迅速向全城宣告:
“它不属于任何个人或神只,它属于所有为初曦城未来流血出汗的联邦公民!”
“工造司、农政司立刻组织人手,前往勘探、规划!”
“征召自愿者,组建‘垦荒兵团’,前往开垦!所有参与开垦者,按《垦荒令》享受土地优先分配权及赋税减免!”
“这是我们用双手,将守护者大人的‘回应’,变为实实在在的粮食与家园的机会!”
她的命令一条接一条,迅速将民众的注意力从虚无缥缈的“神恩”争论,拉回到了实实在在的建设与收获之上。
恐慌与猜疑,被引导向了蓬勃的干劲与对未来的憧憬。
凌清瑶再次望向那片沃土,眼神幽深。
她知道,这“天降沃土”既是机遇,也是挑战。用好了,能极大增强初曦城的底蕴和凝聚力;用不好,可能成为内部纷争和外部觊觎的祸源。
而高悬于天的那位,或许根本不在意这些。他只是按照自己的“法则”,完成了一次“优化”。
但她必须在乎。她必须在这冰冷的“天道”与热切的“人心”之间,走出一条属于“人”的、充满温度的道路。
这场无声的较量,从未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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