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裹着碎雨砸在青灰色的监狱围墙上，溅起的泥点顺着墙缝往下淌，像极了林薇薇此刻糊在脸上的泪痕。会见室里的白炽灯亮得刺眼，她刚被狱警押着坐下，铁椅腿在水泥地上刮出的尖啸还没消散，厚重的防火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厉墨琛的脚步声踏碎了满室沉寂。
他没穿常穿的高定西装，黑色冲锋衣的拉链拉到顶，连帽檐都压得低低的，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但最让林薇薇瞳孔骤缩的，是他右手拎着的银色设备箱，箱侧印着的“Live Stream”标志在灯光下泛着冷光，箱盖掀开的瞬间，三个镜头同时亮起，红色的录制灯像毒蛇的眼睛，死死锁在她脸上。
“厉墨琛，你想干什么？”林薇薇的声音发颤，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囚服下摆，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她清楚记得监狱规定，会见时禁止携带任何录音录像设备，可眼前这三台设备不仅摆上了桌，其中一个镜头还缓缓转向墙面的时钟，将“14:00”这个时间点清晰地录入画面。
厉墨琛没回答，只是弯腰调试设备。他指尖在控制面板上滑动的动作精准利落，屏幕上很快跳出直播平台的后台界面，左上角的观众数正以每秒三位数的速度疯涨——【墨曜集团官方账号】的前缀自带流量，加上标题栏里“监狱独家专访：月子中心胎盘交易内幕”的字眼，不过两分钟，在线人数已经突破了五十万。
“你无权这么做！”林薇薇突然拔高声音，想伸手去挡镜头，却被狱警按住肩膀按回椅上。她看着屏幕上滚动的弹幕，那些“坐等真相”“严惩罪犯”的评论像针一样扎进眼里，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的囚服。她突然想起半个月前收到的匿名信，信里说厉墨琛绝不会放过她，当时她只当是恐吓，可现在看着直播界面上不断跳动的数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厉墨琛终于抬眼，目光扫过她惨白的脸，落在屏幕上。他伸手调整了一下麦克风，清冽的声音透过设备传遍每个观众的耳机：“今天开这场直播，不为别的，只为查清三年前‘金月阁’月子中心胎盘失踪案的真相。”他顿了顿，指尖点了点桌面，“林薇薇，你作为当时月子中心的护士长，负责所有产妇的产后护理，包括胎盘的登记与处理，对吗？”
林薇薇的嘴唇哆嗦着，眼神躲闪。她知道厉墨琛是在给她下套，可直播镜头正对着她的脸，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会被无限放大。她想否认，可脑海里突然闪过三年前那个雨夜，她抱着装有胎盘的保温箱，站在医院后门递给陌生男人的场景——当时那男人塞给她的银行卡，现在还藏在她老家的床板下。
“我……我只是按规定处理。”她艰难地开口，声音细若蚊蝇，“胎盘属于医疗废弃物，都是统一交给环保公司销毁的。”
“统一销毁？”厉墨琛挑眉，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文件扔在桌上。文件袋散开，里面的化验单滑了出来，最上面一张的检测结果栏里，“胎盘组织残留”几个字格外醒目。“这是警方在你负责的病房卫生间瓷砖缝里提取的样本，dNA比对结果显示，与三年前失踪的三名新生儿胎盘完全吻合。”他俯身，目光如刀，“你所谓的‘统一销毁’，就是把这些胎盘卖给别人？”
弹幕瞬间炸开，【原来护士长才是内鬼！】【难怪一直查不到线索，竟然是内部人员作案！】的评论刷满了屏幕，在线人数已经突破一百万。林薇薇看着那些愤怒的字眼，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她知道自己瞒不住了，可一想到背后那个人的手段，她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咬着牙，试图维持最后的镇定，“也许是检测出错了，或者是别的护士不小心留下的……”
“别的护士？”厉墨琛冷笑一声，从设备箱里拿出一个U盘插进电脑。屏幕上立刻跳出一段监控录像，画面虽然有些模糊，但能清楚看到林薇薇在深夜的走廊里，抱着一个黑色的保温箱走进楼梯间，半小时后空着手出来。“这是三年前10月17日的监控，那天正好有两名产妇分娩，按照规定，她们的胎盘应该在当天下午交给环保公司。可监控显示，你在当晚把胎盘带出了病房区。”他停顿了一下，声音陡然变冷，“林薇薇，告诉我，当年月子中心的胎盘，你到底卖给了谁？”
直播镜头紧紧盯着林薇薇的脸，她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嘴唇咬得发白。她能感觉到，屏幕那头有上百万双眼睛在盯着她，厉墨琛的目光更是像实质的压力，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想起自己被抓时，律师偷偷告诉她，只要她咬死不承认，背后的人会想办法救她出去。可现在，面对铁证如山的证据和铺天盖地的直播观众，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早就成了弃子。
“我……”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疼。就在这时，屏幕上的弹幕突然出现了一阵异动，有人开始刷【快看热搜！#厉墨琛女儿当年早产原因# 已经爆了！】。厉墨琛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自然知道这个热搜是谁买的——当年他女儿厉念希在金月阁月子中心突然早产，医生说可能是受到了外界刺激，可一直查不到原因。现在这个热搜突然出现，明显是有人想转移视线。
林薇薇也看到了那条弹幕，她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猛地抬起头，看着厉墨琛，嘴角勾起一抹近乎癫狂的笑：“你想知道胎盘卖给了谁？厉墨琛，你先问问你妈！”
这句话像一颗炸雷，瞬间让直播间安静下来，连滚动的弹幕都停了几秒。厉墨琛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设备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白：“你说什么？”
“我说，你女儿的胎盘，被你妈拿去做延寿药了！”林薇薇笑得更大声，眼泪却顺着脸颊往下流，“三年前，你妈找到我，说只要我帮她把产妇的胎盘偷出来，她就给我五十万，还保证让我儿子进最好的私立学校。我一开始不同意，可她威胁我说，如果我不照做，就把我老公挪用公款的事捅出去！”
她的声音越来越激动，双手在桌上拍得砰砰响：“你女儿出生那天，你妈特意叮嘱我，一定要把她的胎盘留着，说早产儿的胎盘更‘补’。后来我才知道，她找了个江湖郎中，说用新生儿的胎盘熬药能延长寿命！厉墨琛，你不是想查真相吗？真相就是你妈为了自己长寿，害了那么多孩子，连你女儿都没放过！”
直播间彻底沸腾了，在线人数瞬间突破两百万，弹幕刷得几乎看不见画面。【卧槽！这反转也太吓人了！】【厉老夫人竟然能干出这种事？】【难怪厉念希会早产，不会是被厉老夫人刺激到了吧？】的评论密密麻麻，甚至有网友开始扒厉老夫人的过往事迹，#厉老夫人 胎盘药# 的话题迅速冲上热搜第一。
厉墨琛的脸色铁青，他死死盯着林薇薇，试图从她脸上找出撒谎的痕迹，可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疯狂和绝望，不像是在编造谎言。他想起三年前女儿早产时，母亲确实表现得异常冷静，还多次阻止他调查月子中心的监控。当时他只当母亲是担心孙女的病情，现在想来，那些反常的举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你有证据吗？”厉墨琛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知道，这句话问出口，无论答案是什么，厉家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林薇薇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录音笔——那是她早就藏在囚服夹层里的，原本是想留着当最后的护身符。她把录音笔扔给厉墨琛，笑得眼泪直流：“这里面有我和你妈的通话记录，还有那个郎中的地址。厉墨琛，你以为你是在查别人，其实你最亲近的人，才是最恶毒的凶手！”
厉墨琛按下录音笔的播放键，母亲温和却带着命令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薇薇，下周有个产妇要生，你把她的胎盘留着，我有用……”“你放心，只要你听话，你儿子的事我会搞定……”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厉墨琛的心上。他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观众数和愤怒的弹幕，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就在这时，会见室的门被再次推开，几名警察冲了进来，手里拿着逮捕令：“厉墨琛，我们接到举报，你涉嫌非法直播和侵犯他人隐私，请跟我们走一趟。”
厉墨琛没有反抗，只是任由警察戴上手铐。他回头看了一眼屏幕，林薇薇还在疯狂地大笑着，弹幕已经被“严惩厉家”“还受害者公道”的评论淹没。他知道，从他打开直播设备的那一刻起，这场名为“寻求真相”的闹剧，就已经变成了一场无法收场的灾难。
警车的鸣笛声在监狱外响起，雨还在下，砸在车窗上，模糊了外面的世界。厉墨琛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里不断回响着林薇薇的话和录音笔里母亲的声音。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一辈子，可能都要活在这场真相带来的痛苦和悔恨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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