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即将踏出第六步的瞬间,脚下的金色纹路骤然腐朽。那曾象征生机与本源归位的金光,此刻已化作一滩滩蠕动的黑泥,散发出腐肉般的恶臭,贪婪地吞噬着护在她周身的紫色藤蔓。藤蔓触之即溃,发出无声的哀鸣,寸寸断裂,被黑泥拖入无底深渊。
刹那间,殷离浑身剧震,几乎喷出一口逆血。她终于明白了。《溯源医经》最后一步,逆天改命的第六步,从来不是依靠任何阵法外力,更非什么精妙医术。
它需要的,是一次重演。
以她这副残破躯壳为引,以这颗仍在跳动的心脏为祭,去重演前世最痛苦绝望的一刻——经脉尽断,身死道消,魂魄无依。
她的眼中没有犹豫,只有冰冷的决绝。那枚从药狱带出的断针,被她毫不犹豫地擎起,针尖对准了自己胸前早已残破不堪的经脉节点。那是她前世被废去武功医术的起点,也是今生所有痛苦的根源。
噗!
断针刺入胸膛,不为救治,只为赴死。殷离没有运转内力止血,甚至放弃了所有本能的自我保护,反而用尽最后力气,强行引导体内汹涌的毒血,让其如溃堤洪流般倒冲向四肢百骸。剧痛如潮水般将她吞噬,每一寸血肉都在尖叫、撕裂。
“你说医者,是导人归源……”她朝着虚空,朝着那既定的命运,嘶哑而疯狂地呐喊,“那今日,我便导自己归一次死!”
话音落下,毒血自她体内爆开,带着此生所有的不甘与前世所有的怨愤,灌入脚下的黑泥之中。大地发出沉闷的呜咽,黑泥剧烈翻腾,如同煮沸的浓稠毒药。接着,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自黑泥中缓缓浮凸而出——那轮廓与殷离一般无二,却分明是她前世的尸身!
最刺目的,是那轮廓空荡荡的左肩,以及右手掌心一道狰狞的疤痕。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药丰原野。
北地的青年死死盯着原野中央那巨大的菌丝网络。网络上原本流淌的金色纹路,瞬间全部转为漆黑。他瞳孔骤缩,心口传来剧烈的绞痛。他知道,殷离在自腐!
“她说——医药一体,不是共生,是敢让对方烂在土里的勇气!”他发出一声嘶吼,声音里是无尽的悲怆与决绝。他猛地转身,对着身后数百追随者,下达了最残酷的命令:“所有人,血浇网络,断此路!”
闻听此言,众人发出雷鸣般的悲鸣。他们不懂为何不是助她,而是断她后路。但青年赤红的眼眸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他们悲吼着,却毫不犹豫地抽出匕首,划向自己的手腕。数百道血线激射而出,精准地落在黑色的菌丝网络上。
奇迹没有发生。血落之处,那些坚韧无比的菌丝如同干草被点燃,瞬间“噼啪”作响,燃起烈焰,顷刻间化为飞灰,如同一场绝望的黑雪。
就在菌丝网络彻底焚尽的刹那,原野中央,一道虚影冲天而起——那正是殷离左臂被斩断之日,她曾踉跄至此,亲手将断臂深埋进这片药田。
青年看着那虚影,重重跪倒在地。他没有流泪,只是默默地抓起一把开垦药田用的铁犁,将锋利的犁刃对准自己的左臂,狠狠斩下!
鲜血喷溅,一臂冲天而起。他强忍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剧痛,用尽全力,将断臂扔进仍在燃烧的灰烬之中。
“你不要我们接住你……”他跪在血泊里,仰天狂笑,笑声却比哭还凄厉,“你要我们,先学会断!”
遥远的乱葬岗,药狱之前。
焚经者后裔之子,瞪大眼睛看着身前那座刚刚筑起的神坛。神坛剧烈震颤,布满裂痕,仿佛随时都会崩塌。他知道,殷离要亲手毁掉自己的魂锚!
“你说破经立道,不是立神……是要让修行者,敢自称医者!”他眼中闪过疯狂的明悟,伸手抓向神坛中那一捧《溯源医经》的灰烬,随即向身后数百人高声下令。这些人,每人掌心都有一道与殷离相似的疤痕。他们毫不犹豫,齐齐割破手掌,将鲜血滴入灰烬。
他以医经灰烬混合数百人掌心血,疯狂塑起一尊新的雕像。雕像模样并非殷离,而是一个头戴斗笠、面目模糊的药农。
雕像成型的那一刻,他抓起最后一枚断针,狠狠刺入药农雕像的心口!
“轰!”
神坛,应声炸裂!
成千上万只灰蝶自神坛废墟中冲天而起。每只蝶翼之上,都载着一篇残缺的《溯源医经》章句。它们没有飞向殷离,而是散向四面八方,飞入无数寻常村镇。
他站在神坛废墟中,任由崩裂的坛火点燃自身。在熊熊烈焰中,他纵声狂笑,笑声震动天地。
“你燃烧自己,不是为了成为被供奉的薪火……”火光吞噬了他的身影,只有那癫狂而悲壮的笑声,如同最后的誓言,烙印在呼啸的北风里,“是为了让这灰烬,敢落在任何一寸需要它的泥土上!”
喜欢以医破局请大家收藏:(m.aikandushu.com)以医破局爱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