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小队以鲜血为代价，成功将一股“净化者”的疯狂洪流引向了“铁齿轮”的迫击炮阵地。远方传来的、夹杂着爆炸与疯狂嚎叫的激烈交火声，如同最好的捷报，让濒临崩溃的“曙光”防线获得了片刻的喘息。最致命的远程炮火威胁，似乎暂时被解除了。
然而，指挥所内的气氛并未因此轻松。林烨靠在墙上，脸色因精神力透支和紧张而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蜡黄。他听着远处“净化者”与“铁齿轮”内讧的声响，心中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更深的忧虑。
**驱虎吞狼，虎患犹在。**
“净化者”这群完全不可控的毁灭因子，如今就像一把被他亲手投入敌营的尖刀，虽然搅乱了“铁齿轮”的阵脚，但这把刀本身，就是最致命的威胁。一旦他们肃清了炮阵地的抵抗，或者被“铁齿轮”的主力击溃，下一个目标会是谁？答案不言而喻。
“首领，‘铁齿轮’正面的进攻减弱了！他们好像抽调了部分兵力回去对付那些疯子！”了望塔传来新的观察结果。
这印证了林烨的判断。卡拉必须优先处理内部的脓疮。但这短暂的窗口期，是“曙光”最后的机会。
一个更加激进、甚至可以说是匪夷所思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在他疲惫的大脑中滋生——**有没有可能，与“净化者”……进行某种程度的、极其有限的、临时性的“沟通”或“默契”？**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连他自己都感到一阵荒谬与寒意。“净化者”的教义是毁灭一切科技与文明，与他们沟通无异于与火焰讨论如何避免燃烧。霍克的供词和那个疯狂技师的例子都表明，这些人是无法用常理度量的彻头彻尾的疯子。
但是……绝境之下，任何一丝可能都不能放过。如果“净化者”的目标是摧毁“铁齿轮”这支拥有相当科技实力的军队，那么至少在消灭“铁齿轮”之前，“曙光”是否可以利用这一点，争取到更长的生存时间？甚至……祸水东引，让这两头猛兽互相撕咬得更久、更惨烈一些？
这不是联合，这是比之前“引导”更加危险的**操纵**。是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上跳舞，试图同时驾驭两股毁灭性的力量。
“雷娜，”林烨的声音干涩无比，“你说……‘净化者’……他们有没有可能，听得懂我们的话？哪怕是最简单的信号？”
雷娜刚打空一个弹匣，正快速更换，闻言猛地转过头，像是看疯子一样看着林烨：“你疯了？跟那些东西沟通？他们见面只会想把我们连同所有机器都砸成碎片！”
“我知道……但是……”林烨努力组织着语言，“如果他们现在的首要目标是摧毁‘铁齿轮’……我们能不能……释放一个信号，一个表示我们暂时‘无害’，甚至……可以‘协助’他们对付共同敌人的信号？哪怕只是让他们晚一点把矛头对准我们？”
“怎么释放？派个人举着白旗过去？我保证他活不过三秒！”雷娜语气冰冷，“林烨，你累了，开始说胡话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趁着他们狗咬狗，抓紧时间修复工事，抢救伤员，准备迎接下一波攻击！不管是‘铁齿轮’还是‘净化者’赢，我们都得打！”
老查理也在一旁忧心忡忡地劝道：“林小子，雷娜说得对。那些净化者不是人，是野兽！跟野兽讲道理，是要被吃掉的！”
理智告诉林烨，他们是对的。与“净化者”进行任何形式的接触，都等同于自杀。但一种强烈的直觉，或者说是不甘就此灭亡的执念，驱使着他思考这种不可能的可能性。
他回想起阿雅对“净化者”的描述——“烧灼的”、“疯狂的”。但也回想起，那个技师在引爆前喊出的“为了净化”。这个词，是否是他们某种统一的行为逻辑？他们的“净化”，是否有着更具体的、可被利用的优先级？
比如，科技水平更高、威胁更大的“铁齿轮”，是否比刚刚起步的“曙光”，更值得被“净化”？
这个想法如同毒蛇，诱人而危险。
“不需要派人接触……”林烨的目光投向战场上依旧弥漫的硝烟，一个极其大胆且抽象的计划逐渐成形，“我们可以……用行动‘说话’。”
他指着地图上“铁齿轮”主力集结的区域：“如果我们现在，集中所有剩余的火力，对那个区域进行一次佯攻，摆出要与‘铁齿轮’决一死战的姿态……在‘净化者’看来，这像什么？”
雷娜和老查理愣住了。
“像什么？”雷娜皱眉。
“像我们在帮他们吸引‘铁齿轮’主力的注意力！像我们和他们在‘无意中’配合，一起攻击共同的敌人！”林烨眼中闪烁着近乎偏执的光芒，“这或许不足以让他们把我们当‘盟友’，但至少可能让他们认为，我们暂时不是需要优先‘净化’的目标，甚至是一个可以加以利用的、攻击‘铁齿轮’的‘工具’！”
这是一个基于对疯子思维模式进行揣测的心理博弈！风险极高，且效果完全无法预料。很可能“净化者”根本不理睬，或者认为这是挑衅而直接攻击。但万一……万一他们那疯狂的逻辑恰好能理解这种“默契”呢？
“这太冒险了！”老查理连连摇头，“万一他们觉得我们是在抢他们的‘净化’目标，反而先打我们怎么办？”
“所以是佯攻！声势要大，但接触要浅，一击即退！”林烨快速道，“主要目的是传递信号，而不是真的和‘铁齿轮’主力硬碰硬。我们需要向‘净化者’展示我们的‘价值’——牵制敌人的价值。”
沉默。指挥所内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远处隐约的厮杀声。
雷娜死死盯着地图，又看了看林烨那因极度疲惫和紧张而扭曲却异常坚定的脸。她知道，常规手段已经看不到希望。这个计划疯狂、荒谬，但……或许是绝境中唯一可能创造出变数的方法。
“……好。”雷娜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我带人去。但这是最后一次赌博。如果失败……”
“如果失败，‘曙光’就此成为历史。”林烨接下了她未说完的话，语气平静得可怕。
命令迅速下达。防线上的守军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击指令弄得有些茫然，但还是坚决执行。所有还能使用的重弩、投石机，以及仅存的弹药，被集中起来，对准了“铁齿轮”主力集结的方向。
雷娜亲自带领一支由外骨骼小队和敢死队员组成的突击队，在烟雾弹的掩护下，发起了这次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战果的冲锋。他们如同扑火的飞蛾，呐喊着，将火力倾泻向数量远超己方的敌军，制造出巨大的动静，然后迅速后撤。
这场短暂的、近乎自杀式的佯攻，果然引起了战场上另外两方势力的反应。
“铁齿轮”主力显然没料到“曙光”还敢主动出击，出现了一阵骚动，但很快组织起反击，火力更加凶猛。
而更重要的是，在侧翼与“铁齿轮”留守部队交战的“净化者”们，似乎也注意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一些“净化者”停下了对眼前敌人的攻击，转而望向“曙光”方向那激烈的交火和弥漫的硝烟。他们那疯狂的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难以理解的波动？是疑惑？是评估？还是单纯的被更大的混乱所吸引？
没有人能读懂疯子的心。
佯攻部队在付出一定代价后成功撤回防线。雷娜带回的消息是：“‘铁齿轮’反应激烈，‘净化者’……好像停顿了一下，但看不出更多。”
信号已经发出。但接收者是否理解，如何理解，无人知晓。
林烨疲惫地闭上眼睛，将命运交给了那不可预测的混沌。联合“净化者”？不，这从来都不是联合。这只是绝望者在深渊边缘，向最危险的邻居投去的一颗石子，希望溅起的涟漪，能暂时改变漩涡的方向。
是引来更快的毁灭，还是搏得一线生机？答案，不在“曙光”手中，而在那群高喊着“净化”口号的疯子心中。战场上的空气，因这无声的、疯狂的试探，而变得更加诡异和沉重。最终的决定权，似乎已经滑向了人类理性无法触及的黑暗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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