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下缓慢流逝。每一秒都仿佛被无限拉长，河水的哗哗声、林间偶尔传来的不知名鸟鸣、甚至风吹过树叶的细微响动，都清晰地传入李明渊耳中，又被大脑紧张地分析着，判断是否隐藏着危险。
对岸那个黑色的身影，依旧如同焊死在原地，没有丝毫动静。这种静止比直接的追击更让人心慌，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林夏的眼睫颤动了几下，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起初还有些迷茫和恐惧，看到李明渊关切的脸庞和周围相对安全的环境后，才稍稍安定下来。
“我们…逃掉了？”她的声音沙哑虚弱。
“没有，只是暂时。”李明渊递过用大片树叶盛装的清水，“喝点水。感觉怎么样？”
林夏小口啜吸着河水，感受着体内那股清冽能量修复后的余韵，摇了摇头：“头还有点痛，但好多了。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林夏看到了李明渊手中空荡荡的，不禁又问道：“那个神秘的草呢？”
“是它救了我们。”李明渊低声道，将那个草的特性告诉了林夏。
林夏眼中闪过一丝惊奇，随即又黯淡下去：“可惜了。可是他还在对面。”她下意识地望向对岸那个身影，身体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下游方向的树林里传来三声间隔有序的、模仿某种夜枭的叫声——这是守夜人陈默约定的安全信号。
很快，陈默的身影如同迅速地从下游沿岸的阴影中钻出，迅速的靠近了他们藏身的地点。他看起来比之前更加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迅速扫视了环境和李明渊二人的状态。
“他没动？”陈默压低了声音，目光投向对岸，“我花了点时间与体内的人格沟通，这次作战，我随时要交出身体的控制权。”
“没有。”李明渊摇头，“就像在等着什么。”
学者陈默眉头紧锁，突然想到了什么道：“不是在等。他是在‘消化’和‘适应’。”
“消化？适应？”李明渊不解。
“缄默的能力，‘寂静场域’，并非单纯的能量释放，更像是一种…规则层面的扭曲。”学者陈默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他将自身转化为一个‘异常’的奇点，排斥并压制周围一切的‘异常’。但这并非没有代价，维持这种状态需要持续的能量和精神力，尤其是在遇到能抵抗甚至干扰他领域的‘异常’时——比如刚才那株草，比如你强行突破催动的能力，比如林夏最后爆发的精神暗示。”
学者陈默顿了顿，继续解释道：“每一次成功的抵抗，都会消耗他，也会让他收集到关于我们能力特质的数据。他现在停下，一方面是在恢复，另一方面，恐怕是在分析和调整他的领域，下一次出手，只会更精准、更致命。这条河，我怀疑并非完全阻隔他，而是给他提供了一个相对稳定的‘锚点’，不仅仅是给了我们休息的时间，也是给了他恢复的时间，让他能更高效地完成这个任务。”
这番话让李明渊和林夏的心都沉了下去。这意味着，他们之前的挣扎，反而可能让敌人变得更强。
“那我们怎么办？等他调整好，我们就真的跑不掉了！”林夏的声音带着绝望。
“所以不能等。”学者陈默斩钉截铁地说，“我们必须在他完成调整前离开，离得越远越好。而且，不能一起走。”
学者陈默看向李明渊，眼神复杂：“明渊，你之前做的事很冒险，但也指出了另一种可能。你的能力，与植物，与生命能量的共鸣，或许是我们摆脱他的关键。缄默的领域排斥‘异常’，但森林本身庞大的生命能量是‘自然’，并非‘异常’。他的领域无法完全湮灭这种背景能量，只能压制其活跃度。”
“你的意思是…”
“尝试与森林沟通，”学者陈默沉声道，“不是催生，不是控制，而是感受。像你感受那株草一样。寻找那些生命力特别顽强、或者性质特殊的植物。它们或许能像那株草一样，在一定程度上干扰甚至屏蔽缄默的感知。我们需要一条‘生命路径’，一条能最大限度掩盖我们自身能量波动的路。”
他又看向林夏：“你的幻象，以后尽量不要再直接针对他，效用太低，反噬太大。尝试影响环境，或者影响我们自身——让我们在普通动物或低阶能力者眼中变得‘不起眼’，就像丛林里的变色龙。虽然用处不大，但至少可以混淆视听，能脱一点时间，就是一点时间，现在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最后，学者陈默看向对岸：“我会继续在下游方向制造一些动静，吸引他的注意力和计算资源。你们往上游走，寻找机会。记住，活下去是第一位的，汇合点是第二位的。如果失散，就一直往东走，据说东边有大片的原始林区，或许能提供更好的掩护。”
这是已经是目前能想到的最好方案，但也充满了不确定性。将希望寄托于李明渊尚未完全掌握的能力和森林的“帮助”，无疑是一场豪赌。
李明渊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我试试。”
李明渊闭上眼睛，将意识缓缓的沉入那片微缩的药田，然后尝试着将这份感知，如同涟漪般的向外扩散，去触碰脚下的大地，去连接周围树木的根系，去感受风中携带的草木气息。
起初，只有一片被压抑的死寂。但在药田那微弱生命力的牵引下，他渐渐捕捉到了一些更深层的东西——大地缓慢的心跳，树木沉睡的意识，还有无数细微的、在缄默领域下艰难维持着的生命火花。
它们很微弱，很分散，但确实存在。
李明渊猛地睁开眼睛，指向一个方向：“那边，那边的生命力，好像更集中一些，像是一条模糊的脉络。”
那并非视觉上的路径，而是一种纯粹的能量感知，一条由相对顽强的植物生命能量隐约勾勒出的、蜿蜒通向森林更深处的痕迹。
“走！”守夜人陈默毫不迟疑道，“沿着它走！我们会给你们争取时间！”
说完，他猛地转身，迅速向下游的方向冲去，同时故意踢动石块，折断树枝，制造出明显的声响。
对岸，缄默那冰冷的头颅，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李明渊不再犹豫，背起状态稍好的林夏，循着那份模糊的生命感知，一头扎进了上游方向更加茂密、更加黑暗的森林之中。
逃亡，进入了新的阶段。依靠的不再仅仅是双腿，还有与这片古老森林的微弱共鸣，以及一场与时间和计算的赛跑。
而对岸的缄默，会在何时完成他的“调整”？陈默的牺牲性诱饵，又能争取到多少时间？
未知的命运，在前方的黑暗中等待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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