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风满金陵
苏墨与玉罗刹护送粮船北上，岳凌云亦随之前往济南，金陵城内，似乎瞬间空荡了许多。然而，这空荡之下，涌动的却是更加诡谲汹涌的暗流。失去了苏墨的运筹帷幄与岳凌云的浩然正气坐镇，某些一直潜伏在水面之下的势力，如同嗅到血腥气的鲨鱼，开始悄然活跃起来。
金陵，留都南京的心脏，六朝金粉之地，此刻却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运河上的两次袭击，消息虽被刻意封锁，但蛛丝马迹仍透过各种渠道传回，引得各方势力侧目。靖北盟在济南的顽强，漕帮内部的暗涌，以及青云阁与魔教那看似不可能的联合，都让这座城市的局势变得愈发微妙难测。
留守青云阁总部的，是几位资历颇深、但对苏墨绝对忠诚的阁老，以及部分精锐力量。他们遵照苏墨离去前的安排，收缩外围势力，巩固核心产业，同时密切关注着朝堂、江湖的一切风吹草动。然而，面对愈发复杂的局面，几位阁老也时常感到力不从心，只能凭借多年经验勉力维持，盼着少主早日归来。
这一日，岳凌云离去前曾暂居的别院，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来人并未通传，如同融入阴影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庭院中。正是玄静。
她依旧是一身月白道袍，纤尘不染，面容平静无波，仿佛超脱于尘世纷扰之外。但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扫过空荡的庭院时，却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
“岳掌门已然北上了么？”她似是自语，声音清冷空灵，在寂静的庭院中回荡。
负责留守此处的两名华山弟子闻声而出，见到玄静，俱是一惊，连忙执礼：“玄静道长。”
玄静微微颔首，目光却越过他们，望向北方，淡淡道：“北地烽火连天，岳掌门此去，吉凶难料。可惜，未能与他再论一番道法。”
其中一名年纪稍长的华山弟子恭敬道：“掌门师伯心系天下，以抗虏卫道为己任。道长若有指教，晚辈可代为转达。”
玄静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弧度：“指教谈不上。只是觉得，正道之途，有时过于刚直，易折。譬如这金陵风云，岳掌门一走了之，却不知暗处多少眼睛，正盯着他留下的空隙。”
她话中有话，两名弟子面面相觑，不敢轻易接茬。
玄静也不再理会他们，转身，衣袂飘飘，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院门之外，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清冷气息。
她的到来与话语，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虽未掀起巨浪，却让留守的青云阁与华山派众人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玄静此举，是警告？是试探？还是别有深意？
与此同时，南京守备太监韩赞周的府邸内，气氛同样凝重。
韩赞周屏退了左右，独自在书房内踱步。他手指间捏着一封刚刚收到的密信，来自北京，落款处那个隐晦的标记，让他心头沉甸甸的。信中的内容，无非是再次施压，催促他尽快厘清与青云阁、靖北盟的界限，并暗示若能在金陵“有所作为”，铲除“不安定因素”，将来新朝鼎革之际，未必没有他韩公公的一席之地。
“新朝……”韩赞周喃喃自语，脸上阴晴不定。曹化淳等人的野心，他心知肚明。与虎谋皮，风险极大，但眼前的利益诱惑，以及来自北京的强大压力，又让他难以决断。之前派出官军战船“偶遇”苏墨船队，已是他在巨大压力下能做出的最大限度的、不落口实的暗中相助。如今苏墨北上，岳凌云离开，金陵城内与靖北盟关联最深的势力暂时群龙无首，确实是一个“有所作为”的机会。
但他还在犹豫。青云阁在江南根基深厚，苏墨智计百出，岳凌云声望正隆，更重要的是，他看不透北地那盘棋最终的结果。若靖北盟真能守住济南，甚至……那他今日的“作为”，将来便是催命符。
就在韩赞周举棋不定之际，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进来。”韩赞周收起密信，恢复了一贯的阴沉表情。
进来的是他的心腹管家，低声道：“公公，曹公公那边……又派人来了，正在花厅等候。另外……漕帮的刘镇山总舵主，递了帖子，想求见公公，说是有要事相商。”
韩赞周瞳孔微缩。曹化淳的人来得这么快！而刘镇山此时求见……其目的不言而喻。看来，有些人已经迫不及待了。
“告诉曹公公的人，杂家身体不适，今日不便见客，他们的意思，杂家知道了。”韩赞周沉吟片刻，做出了决定，“至于刘镇山……让他去偏厅等候。”
他决定先晾一晾曹化淳的人，见一见刘镇山，看看这漕帮的总舵主，到底能拿出什么样的“诚意”，又能给他带来多少实际的好处。风险与收益，他需要重新权衡。
……
金陵城西，一处看似普通的宅院地下，却别有洞天。
这里是黑巫教在金陵的一处秘密据点。烛火摇曳，映照得墙壁上诡异的符文忽明忽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混合着草药与某种腥气的奇异香味。
一名身着黑袍、面容笼罩在阴影中的老者，正听着下属的汇报。
“……苏墨与玉罗刹已护送粮船过了‘鬼见愁’，有官军短暂介入，未能得手。岳凌云也已离开金陵，北上济南。目前金陵城内，青云阁由几个老家伙主持，华山派留下的人不多。”
黑袍老者发出低沉沙哑的笑声：“很好。猛虎离山，蛇鼠便可出洞了。韩赞周那个老狐狸，还在观望吗？”
“是，他似乎还在犹豫。”
“无妨。”黑袍老者摆了摆手，“只要他不敢明着阻挠，就够了。刘镇山那边进行得如何？”
“他已按计划去接触韩赞周了。另外，我们的人发现，玄静那个女人，今日去了岳凌云之前住的地方，不知意欲何为。”
“玄静……”黑袍老者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凝重，“这个女人，心思难测，与我们并非完全一路。盯着她，但不要轻易招惹。我们的首要目标，是趁着苏墨、岳凌云不在，尽快掌控金陵的漕运和部分商业网络，切断靖北盟可能的后续支援，同时……那几处‘节点’的布置，必须加快了。”
“是！属下明白！”
烛火猛地跳动了一下，将老者的影子投射在墙上，扭曲拉长，如同择人而噬的妖魔。
……
夜色渐深，金陵城依旧灯火璀璨，歌舞升平。但在那繁华的表象之下，权力的博弈、阴谋的编织，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进行着。
秦淮河上，一艘不起眼的画舫内，几名看似饮酒作乐的文人，低声交换着来自各方的消息。
“听说没有？漕帮最近动作很大，刘镇山频繁出入某些大人的府邸……”
“何止漕帮，市面上的盐价、布价都有些异常波动，像是有人在背后操控。”
“唉，多事之秋啊……北边打得惨烈，这南边，恐怕也安稳不了几天了。”
“慎言，慎言！隔墙有耳！”
风，已然灌满了金陵的大街小巷，吹动了无数人的心旌。这风暴来临前的压抑，比北方战场的刀光剑影，更令人心生寒意。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有什么大事，即将在这座千年古都发生。而这场风暴的核心，似乎都隐隐指向那个暂时失去了年轻领袖的——青云阁。
【下章预告】
韩赞周会见刘镇山，漕帮总舵主会抛出怎样的诱饵与威胁？玄静拜访岳凌云旧居，其真实目的究竟为何？黑巫教加速布置的“节点”隐藏着怎样的惊天阴谋？留守的青云阁阁老们，又将如何应对这来自朝堂、江湖、邪教的多重压力？第二百八十二章《青云真容》，将首次深入揭示青云阁隐藏数百年的真正底蕴与使命，看这座看似以商业立足的组织，如何在风雨飘摇之际，展现出它足以撼动天下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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