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的钟声即将敲响。
阳光透过教堂彩绘玻璃窗，投射下瑰丽而圣洁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百合与玫瑰的馥郁芬芳。宾客云集，低声交谈间是掩不住的祝福与惊叹。这场婚礼，无疑是本年度最受瞩目的盛事之一。
休息室内，苏挽月穿着一身价值连城的定制婚纱。婚纱并非流行的繁复奢华风格，而是极致的简约与高雅。
象牙白的缎面如水般流淌，贴合着她玲珑有致的曲线，长长的拖尾铺散开来，如同月光倾泻。头纱是细腻如烟的薄纱，隐约透出她精心描绘的妆容，清丽绝伦，眉眼间既有少女的纯净，又初具女人的妩媚。
她安静地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心跳如擂鼓，紧张，期待，还有一种如梦似幻的幸福感。
陆堇推门进来，他已经换好了礼服，纯黑色的手工西装将他衬得愈发挺拔矜贵，眉眼间的凌厉在看到她时，尽数化为了能将人溺毙的温柔。
他走到她身后，双手轻轻按在她裸露的、白皙滑腻的肩头，俯身，将下巴搁在她发顶，望着镜中那双映着彼此的眼眸。
“我的新娘，真美。”他的声音低沉，带着笑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哪怕经历过无数风浪，在她面前，在她即将完全属于他的这一刻，他依然像个初次动心的毛头小子。
苏挽月从镜中回望他，唇角弯起甜蜜的弧度，正想说些什么，目光却无意间掠过他手腕上那块熟悉的腕表——百达翡丽的限量款，与他前世常戴的那块，一模一样。
仿佛有一把无形的钥匙，突然插进了记忆深处某把尘封已久的锁。
“咔哒”一声。
无数破碎的画面、声音、感觉，如同决堤的洪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强度，疯狂涌入她的脑海！
冰冷刺骨的河水，洗衣服时冻裂的双手……
潮湿阴冷的房间，硬邦邦带着霉味的被子……
父母刻薄的责骂，弟弟贪婪的眼神……
城市里挣扎求生，睡桥洞，捡垃圾，被人骗……
那间狭小的出租屋，隔壁苏浅浅炫耀的包包和燕窝……
宠物店外，看着“元宝”时的心动与退缩……
捡起手机，发出那条决定命运的“哥哥，我们见面吧”……
咖啡馆里，看到“快递员”陆堇真容时的震惊……
被他拥入怀中，听着他道歉说“乖乖，我来晚了”……
高档餐厅里，对着天价菜单的忐忑……
被他带着，第一次见识到另一个世界的奢华……
挪威的极光下相拥，瑞士雪山上被他按摩酸痛的脚……
他单膝跪地，在全校师生面前递上戒指……
怀孕时的呵护，生产时他红着眼眶紧握她的手……
月牙儿出生后，他永远先顾及她的感受……
病榻前，他拉着她的手，哽咽着约定来生……
他先她一步离世，握着他冰冷的手，心如死灰……
然后……是混沌，是黑暗，再然后……
是井边，那个穿着漂亮衣服、像年画娃娃一样好看的六岁小男孩，蹲在瘦小的、正在打水的三岁小女孩面前，温柔地问：“月儿，你愿意跟我走吗？”
“可以吃饱饭吗？”
“可以。永远不会再挨饿。”
“那……我跟你走。”
从此，她的人生被彻底改写。温暖的房间，可口的食物，无尽的宠爱，耐心的教导……他像一棵大树，为她遮风挡雨，给她最坚实的依靠和最明亮的天空。
他看着她从怯懦到开朗，从依赖到独立，从女童到少女。他是她的哥哥，她的守护神，她世界里最耀眼的光。
直到那晚，她穿着白裙子，抱着粉玫瑰，鼓起毕生勇气，对他说：“陆堇，我喜欢你……”
两世的记忆，截然不同又紧密相连的人生轨迹，在这一刻轰然对撞、融合！所有的疑惑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他第一次“正式”见面就认定她？为什么他总能精准地知道她的喜好和恐惧？为什么他对她好得毫无原则、超越常理？为什么他看她的眼神，总是藏着一种穿越了漫长时光的深沉爱恋？
因为他爱了她，整整两辈子。
第一世，他爱上了一个偷来的身份下的她，却倾尽所有去呵护那个真实的灵魂。
第二世，他跨越时空，早早寻来，亲手将她从泥泞中抱起，为她重建了一个天堂。
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打湿了精心描绘的眼妆。
镜中的陆堇吓了一跳，脸上的温柔笑意瞬间被担忧取代。他立刻半跪下来，与她平视，双手捧住她的脸，指尖轻柔地擦拭那滚烫的泪珠，声音慌乱：“宝宝？怎么了？怎么哭了？是哪里不舒服？还是……紧张了？别怕，有我在，我一直都在。”
他以为她是婚前焦虑，或是身体不适。
苏挽月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焦急和心疼的俊颜，这张脸，年轻了许多，却与记忆深处那个在病床前白发苍苍、握着她的手哽咽着约定来生的男人，完美地重叠在一起。
她的心像被最柔软又最汹涌的海浪反复冲刷，胀痛，酸涩，却又被无边的温暖和感恩填满。她猛地伸出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脖颈，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肩窝，泪水浸湿了他昂贵的西装面料。
“陆堇……哥哥……”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颤抖，却清晰无比地在他耳边响起，“我……我都记起来了……全都记起来了……”
陆堇的身体，骤然僵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他维持着半跪的姿势，被她紧紧抱着，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和泪水的湿热。
他的大脑有几秒钟的空白，随即，难以置信的狂喜如同绚烂的烟花，在他心底轰然炸开！
她记起来了！
他的月儿，记起了他们的上一世！记起了他跨越生死的执着，记起了他们两辈子毫无保留的相爱！
巨大的冲击让他眼眶也瞬间发热。他收紧手臂，更用力地回抱住她，将脸埋在她散发着馨香的颈侧，深深地呼吸，平复着内心翻江倒海的情绪。
良久，他才微微松开她，双手捧着她的脸，仔细地端详着她泪眼朦胧却闪着奇异光彩的眼睛，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沙哑：“宝宝……真的……都记起来了？”
苏挽月用力点头，泪水还在不断滑落，嘴角却努力向上扬起，露出一个混合着哭和笑的、极其动人的表情：“嗯……记得你第一次装成快递员来见我……记得你带我去吃很贵的饭，我吓得不敢点……记得你送我‘元宝’，记得你捐楼求婚……记得月牙儿出生，你总是先顾着我……记得……记得你老了，握着我的手，说下辈子一定早早找到我……”
她每说一句，陆堇的心就软一分，眼中的爱意就浓一分。
“对不起……” 苏挽月的眼泪流得更凶，“上辈子……我骗了你，用那么糟糕的方式接近你……”
“傻瓜。” 陆堇打断她，拇指温柔地摩挲着她的脸颊，眼神深邃如夜空中最亮的星辰，“那是我这辈子……哦不，是两辈子，最幸运的‘错误’。没有那个错误，我怎么有机会，把我独一无二的月亮，摘回家？”
他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促狭的笑意，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不过，乖乖，就算你现在记起来了，记起了上辈子我多爱你，多离不开你……或者感觉再嫁一次给我有些亏……”
他凑近，鼻尖几乎碰到她的，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唇瓣，“但是，今天这场婚礼，你也别想后悔，别想逃婚。我可不想在这么重要的日子，上演什么‘你逃，我追，你插翅难飞’的戏码。你老公我年纪大了，心脏受不了。”
这熟悉的、带着点无赖又深情的调调，瞬间冲散了苏挽月心中最后那点因回忆带来的酸楚和感慨。
她破涕为笑，抬手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娇嗔道：“谁要逃了！我才不后悔！”
她看着他，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清明、坚定和满溢的爱恋，一字一句，如同誓言：
“陆堇，谢谢你。谢谢你爱了我两辈子，等了我两辈子，把我从地狱拉回人间，又给了我天堂。如果真有命运，那我的命运，就是遇见你，爱上你，和你在一起。”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绽放出比阳光更灿烂、比玫瑰更娇艳的笑容：
“所以，我不是来逃婚的。我是来……再嫁你一次的。这辈子，下辈子，永远都要嫁给你。”
陆堇的心，被这赤裸裸的告白和承诺，彻底融化了。他望着她，这个他爱了两生两世、失而复得、如今终于完完全全属于他的女人，眼中的深情浓得化不开。
他低下头，无比珍重地吻去她眼角的泪痕，吻了吻她的鼻尖，最后，温柔而坚定地印上她的唇。一个不带情欲，却充满了神圣承诺和无限爱意的吻。
一吻结束，他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低沉而愉悦，带着笑意：
“好。只要你嫁，我就永远娶。娶多少次都行。毕竟……”
他微微退开，牵起她的手，十指紧扣，目光扫过她绝美的婚纱，又落回她盛满爱意的眼眸，笑着说出了那句贯穿他们所有故事的、不变的真理：
“什么都没有我的大宝贝重要。”
“走吧，我的新娘。钟声响了，该去完成我们这一辈子……哦不，是两辈子的仪式了。”
他站起身，将她稳稳地扶起，为她仔细整理好头纱和裙摆，然后，曲起手臂。
苏挽月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臂弯，抬眸，与他相视一笑。所有的眼泪都已擦干，只剩下明媚的幸福和坚定的决心。
教堂的门缓缓打开，《婚礼进行曲》庄严而浪漫的旋律流淌而出。阳光倾泻，照亮了门口那一对璧人。
宾客们屏息望去，只见新郎英俊挺拔，眉眼间是毫不掩饰的骄傲与深情；新娘美得惊心动魄，婚纱曳地，头纱下的脸庞带着动人的红晕和无比幸福的笑容。
他们携手，一步一步，踏着洒满花瓣的红毯，走向圣坛，走向彼此，走向他们早已注定、跨越了生死与轮回的，永恒的幸福。
这一次，记忆完整，爱意圆满。
从此，朝朝暮暮，岁岁年年，直至时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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