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锈蚀的脉搏与星空纹章
【防线上的微光】
临时研究所的指挥中心，空气里弥漫着数据流高速运转的嗡鸣与压抑的紧迫感。莎拉面前的巨型光屏上，代表着“腐蚀兽”侵袭路径的暗红色箭头，如同溃烂的血管，正朝着那个标记为“七号溪谷”的次级避难所延伸。实时画面来自前线侦察无人机，传输质量因灵能干扰而时断时续，但足以展现那令人心悸的景象：
灰褐色的、形态不定如同半熔蜡像般的怪物，在焦黑的大地上蠕行。它们所过之处，草木瞬间枯萎碳化，裸露的岩石表面泛起诡异的锈迹和气泡，仿佛被无形的强酸侵蚀。偶尔有零星的电磁步枪光束或小型能量炮击中它们，只在体表激起一阵污浊的灵能涟漪和几块飞溅的、迅速气化的腐质，无法造成实质性阻碍。更可怕的是，一些被摧毁的机械残骸或不幸丧生的士兵遗体，在污浊灵能场的笼罩下，竟有重新“活化”、被强行糅入怪物躯体的迹象。
“第七防卫小队报告！常规火力无效！重复，无效！请求灵曦支援或立刻撤退！”通讯频道里传来嘶哑而急切的呼救，背景是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和压抑的惨叫。
“灵曦净化小队还有四分钟抵达！”作战参谋的声音紧绷。
四分钟，足以让这支装备精良但缺乏对症手段的小队全军覆没，也让“腐蚀兽”群更靠近脆弱的避难所。
莎拉的手指在战术面板上快速滑动，调集着附近所有可用的资源，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瞥向另一块屏幕——那里，阿雅正在医护人员和一位温和的“晨曦一代”（能力是精神安抚）陪伴下，尝试进行莎拉所说的“轻轻说话”。女孩闭着眼，小手放在一颗从“源初之种”旁取下的、散发着柔和光晕的叶片上，小脸专注。
“阿雅的稳定输出是维持‘心网’节点和远程辅助陈博士他们的基础，不能过度消耗。”J先生的声音冷静地提醒，“地面防线，需要找到更有效率的战术。”
“我知道。”莎拉咬牙，目光回到战术地图，一个冒险的想法在脑中成型。“命令第七小队，放弃正面阻滞，采取‘磁轨地雷’延迟战术，将怪物群引向b-7区那片旧时代硅晶矿废墟！那里的高纯度硅基质环境，或许能一定程度上干扰它们的污浊灵能场传导，为我们争取时间！”
命令下达。前线士兵虽然不解，但坚决执行。爆炸声在预定区域接连响起，并非为了杀伤，而是制造震动和诱导。令人稍感意外的是，“腐蚀兽”群似乎真的对硅晶矿散发的独特能量频率有所“不适”，追击速度略微放缓，部分个体体表的污浊灵光出现了不稳定的闪烁。
【地脉共鸣与“净化之雨”】
这微小的异常，被高空的侦察器和后方的J先生同时捕捉到。
“分析显示，‘腐蚀兽’的污浊灵能场与特定矿物质，尤其是高硅、高石英环境存在轻微互斥。推测其能量基底源于‘母亲’的生化扭曲与灵能污染，与星球自然结晶体的有序结构存在本能冲突。”J先生迅速给出分析。
“能否利用？”莎拉立刻追问。
“理论上，通过‘心网’引导高浓度、高纯度的灵曦能量，与特定地质结构（如大型水晶矿脉）产生共振，可以激发大范围的‘秩序场’，对‘腐蚀兽’形成持续压制和净化效果。但需要精确的引导和巨大的初始能量，且可能对当地地质结构造成不可逆影响。”
巨大的能量，精确的引导……莎拉的目光再次投向阿雅。女孩似乎进入了状态，她手中的叶片光芒稳定，周身弥漫着一层淡不可见的乳白色光晕。通过“心网”的间接反馈，莎拉能感觉到，一股稳定而纯净的、带着草木芬芳与大地脉动的能量，正从阿雅这里，通过“源初之种”的中转，源源不断地输向深空方向——那是陈启明和林雨薇进行试探性接触所需的“背景频率”。
能否分出一部分，用于地面？
“阿雅，”莎拉接通了加密的个人频道，声音尽可能温和，“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能……感觉到脚下的大地，还有远处那些让叔叔阿姨们很辛苦的‘坏东西’吗？”
阿雅的眼睫动了动，没有睁眼，轻轻点了点头，细小的声音通过通讯传来：“大地……在轻轻哭……那些坏东西……让这里疼……它们身上，有很乱、很冷的‘声音’，和树伯伯、石头叔叔的‘声音’打架……”
她的感知比仪器更直观，更触及本质。在阿雅的感知里，“腐蚀兽”不仅仅是物理威胁，更是对星球局部生命场与地质能量场的粗暴污染和撕裂。
“如果我们给大地多一点力量，帮它把这些‘坏声音’赶走，你觉得可以吗？”莎拉引导着。
阿雅想了想：“像……浇水给渴了的花吗？可是……需要好多好多水……”
“我们有一种特别的‘水’，”莎拉指的是高浓度灵曦能量，“但需要你帮忙，告诉这些‘水’，应该去哪里，怎么帮大地和石头叔叔们。”
这是一个模糊的指令，近乎玄学。但莎拉相信阿雅与自然万物共鸣的天赋，也相信“源初之种”作为能量枢纽的潜力。
她向J先生下令：“准备启动‘地脉共鸣协议-实验型’。以七号溪谷硅晶矿脉为锚点，调动‘源初之种’储备能量的15%，经阿雅意识过滤引导后注入。目标：激发局部‘秩序净化场’，迟滞并削弱‘腐蚀兽’群。”
“警告：此操作将暂时降低对‘破晓号’的远程支援强度，并可能对阿雅造成额外负荷。协议成功率预估：41.2%。”J先生给出风险评估。
“执行。”莎拉没有犹豫。地面防线一旦崩溃，一切皆休。
研究所深处，与“源初之种”直接相连的大型能量导管发出低沉的嗡鸣。磅礴的灵曦能量被提取、纯化，然后如同涓涓细流，导向阿雅所在的静室，与她自身散发出的、更具生命特质的波动融合。
阿雅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眉头轻蹙，仿佛在承受无形的重量。但她稳稳地捧着那片光芒愈盛的叶子，意识顺着莎拉的指引，沉入脚下的大地，沉入远方溪谷的矿脉之中。她不懂什么能量共振原理，她只是像往常安抚受惊的鸟儿或倾听树木的低语一样，将自己感受到的、来自“源初之种”的温暖、秩序与“想要清洁污秽”的意念，连同对那片受伤大地的“心疼”，一起“告诉”了那些深埋地下的、沉默的晶石。
奇迹发生了。
七号溪谷上空，并未出现惊天动地的爆炸或光柱。相反，空气中游离的灵曦粒子浓度开始异常升高，并呈现出高度有序的排列。细密的、散发着柔和乳白色光芒的“光尘”，如同拥有生命般，从矿脉裸露处、从土壤缝隙中袅袅升起，缓缓飘向正在肆虐的“腐蚀兽”群。
这些“光尘”接触到怪物污浊的灵能场时，并未猛烈冲突，而是如同水滴渗入海绵，悄无声息地融入、中和。怪物们发出嘶哑的、非人的咆哮，动作明显变得更加迟缓，体表的锈蚀光泽黯淡下去，再生能力似乎受到了抑制。最重要的是，它们散发出的、令人心智不适的污染波动，被显着削弱了！
“净化场生效！腐蚀兽群活性下降约30%！推进速度降低！”前线传来振奋的报告。
“灵曦净化小队已抵达，正在配合净化场进行定点清除！”
地面战局，暂时稳住了。
【纹章的解码与深空的“回望”】
就在莎拉为地面战线稍松一口气时，深空传来的信息让她瞬间又将心提了起来。
“破晓号”船桥，陈启明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盯着主屏幕上经过多重增强处理的图像。那些在“肃正之卵”表面流转的幽蓝纹路，在接收了携带阿雅共鸣特征的微弱试探信号后，其变化模式发生了微妙但可辨识的改变！不再是完全无序的流转，而是开始呈现出一种……循环往复的、类似自检代码或标识验证的图案序列！
“林，将我们收到的纹路变化序列，与J先生刚传过来的、从阿雅描述中整理出的‘播种者-守护者派系’基础符号库进行实时比对！”陈启明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
林雨薇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专注，她的“精密共感”此刻用于辅助解析这些非逻辑的能量纹路信息。很快，初步结果在副屏幕上显现。
“匹配度正在提升……序列A-7段，与符号库中代表‘评估’、‘观察’、‘非干预’复合意涵的次级标识，相似度达72%……序列b-3段，出现类似‘契约’、‘条件’、‘文明存续’相关的符号碎片……”林雨薇一边解读，一边自己也感到震惊。
这些纹路，似乎真的在“回应”！以一种古老而晦涩的方式，传达着信息！它并非立刻攻击，而是在“展示”其状态和……某种潜在的“意图”？
“它可能在重新评估，”陈启明快速推理，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击，建立新的分析模型，“我们之前的‘贝塔序列’脉冲，携带的阿雅的生命共鸣信息，可能没有触发攻击协议，反而激活了其底层可能残存的、原始的‘文明接触与评估’模块！这些纹路，是它的‘身份标识’和‘当前任务状态显示’！”
这个推断如果成立，将彻底改变人类与“肃正之卵”的关系认知——它不一定是纯粹的毁灭者，而是一个机制复杂、可能因内部逻辑冲突或漫长岁月而产生“故障”或“模式切换”的古老造物。
“尝试发送第二段试探信号，”陈启明下令，眼中闪烁着科学家解开谜题时的狂热光芒，“这次，加入我们从奥尔特云中继站（根据大纲，此信息已预先获得部分）解析出的、最基础的‘播种者’通用问候与身份询问编码框架，同样用阿雅的频率‘包装’！”
这是一个更大胆的举动。主动询问一个随时可能毁灭自己的存在：“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信号发出。整个“破晓号”舰桥鸦雀无声，连呼吸都似乎停滞了。林雨薇紧张地监控着所有传感器，生怕下一秒就是毁灭性的能量洪流。
几秒，几十秒……时间缓慢流逝。
终于，“肃正之卵”表面的幽蓝纹路再次发生变化！这一次，变化更加剧烈、更加快速！大量复杂的符号如瀑布般涌现、交织、重组，其中心区域的光芒逐渐汇聚、增强，仿佛在酝酿一次集中的信息释放！
与此同时，J先生的紧急通讯插入了研究所和“破晓号”：
“警告！检测到‘肃正之卵’的能量读数出现指向性聚拢！目标：地球！并非攻击性能量，而是……高强度、窄带宽的定向信息流！其编码方式……与‘破晓号’刚刚发送的询问框架，存在明显的呼应结构！”
它要直接和地球“对话”了？！
【直达地核的“问候”与抉择】
莎拉猛地从指挥席上站起。地面战场的危机尚未完全解除，深空又投下了一颗更令人不安的、不知是橄榄枝还是审判书的“信息炸弹”！
“能否拦截或解析其信息流内容？”莎拉急问。
“信息流强度极高，编码极度复杂，且深度融合了高位阶法则信息，以我们现有技术，完全拦截或实时解析可能性低于0.3%。”J先生回答，“它将会直接穿透大气层和所有电子屏障，作用于……全球灵曦能量场，并可能优先与‘源初之种’及高共鸣个体产生交互。”
高共鸣个体——阿雅！
莎拉看向静室监控，阿雅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身体剧烈一颤，手中的叶子光芒大盛，她的小脸上露出了混合着惊讶、困惑和一丝……仿佛听到巨大声音的茫然表情。
“信息流预计在20秒后抵达地表！”J先生倒计时。
莎拉大脑飞速运转。是立刻让阿雅断开与“源初之种”的连接，避免可能的意识冲击？还是冒险保持连接，尝试接收这可能是人类第一次与“播种者”遗产进行的、非毁灭性的直接沟通？
这不再是一个战术抉择，而是一个可能决定文明未来走向的战略抉择。
“阿雅，”莎拉再次接通个人频道，声音无比凝重，“有一个非常大的‘声音’，要从星星那边过来了。可能会很响，可能会有点奇怪。你愿意……帮我们听听，它想说什么吗？如果感觉不舒服，立刻告诉阿姨，我们会帮你断开。”
阿雅睁开了眼睛，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着手中叶片和周身弥漫的光芒，也映出了一丝超越年龄的勇气。她看向通讯器方向，轻轻点了点头，小手将叶子握得更紧。
“我试试……听星星说话。”
倒计时归零。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但研究所内所有灵曦能量监测设备瞬间过载！一股无法形容的、恢弘而冰冷的“意念”，如同无形的潮汐，席卷了整个星球的生命能量场。所有“晨曦一代”，无论身处何地，无论能力强弱，都在这一刻感到灵魂的震颤。
而阿雅，作为连接的中心，她的眼睛骤然失去了焦点，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星辰与幽蓝的纹路在飞速流转……
（第十九章第二节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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