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黎明再次降临，却未能驱散“铁壁堡”上空弥漫的硝烟与死亡的气息。昨日的毒烟与火牛阵，像两道冰冷的铁闸，暂时阻遏了华军狂潮般的攻势，但也彻底激怒了稳坐中军的蒋琬。
高台之上，蒋琬眼中布满了血丝，但眼神却如同被冰雪洗过般锐利。他手中捏着一份刚刚由斥候拼死送回的战报——姜维部虽成功焚毁敌军大量粮草，并安全撤回，但自身亦折损近百精锐，且确认罗斯军后方仍有相当储备，并非一击可溃。
更重要的是，那份战报末尾，姜维以血书添上一行小字：“敌仿制火器已有小成，虽粗劣，然守城足用，望大都护速决！”
速决！蒋琬何尝不想速决？每拖延一刻，儿郎们便多流一分血，司马懿便多一分喘息之机。
“夏侯荣……毒烟……”蒋琬喃喃自语，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你以为，我华朝格物院，只会造炮么？”
他猛地转身，对传令官厉声道：“传令！‘雷神’暂停轰击主堡缺口，节省弹药。所有‘泰安一式’，集中火力，覆盖性轰击敌军左右两翼支援堡寨，尤其是其水源和箭楼！工兵营，‘土龙’全力掘进，目标，主堡墙根！告诉掘进的儿郎，本督已为他们备好‘破城之礼’！”
“命前锋营挑选死士三千，备好湿毛巾、解毒药散，待‘土龙’贯通或本督信号一起，不顾一切，突入缺口！后续部队梯次跟进，有进无退！”
“再令，将后方运抵的‘鼓风车’推至前沿，对准敌军可能释放毒烟的方向！”
一道道命令如同冰冷的铁流，注入庞大的战争机器。华军的战术陡然一变，不再执着于一点突破，而是全面施压，同时暗度陈仓。
“轰！轰轰！” 炮火开始向两侧延伸，猛烈的爆炸在罗斯军左右翼堡寨中绽放，压制得他们难以有效支援主堡。
而在主堡城墙下，肉眼难以察觉的土层之中，数条“土龙”正在奋力向前掘进。工兵们轮班作业，汗流浃背，泥土被不断运出，坑道向着墙基顽强延伸。他们知道，时间就是生命，每前进一尺，破城的希望就大一分。
夏侯荣很快察觉到了华军战术的变化。正面压力稍减，但两翼告急的烽火接连燃起。更让他不安的是，华军阵前推出了一些造型古怪、带着巨大皮囊和长管子的车辆。
“那是什么？”他皱眉问道身旁的副将。无人能答。
就在这时，主堡城墙根处，靠近缺口的一侧地面，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不同于炮击的震动和隐约的挖掘声！
“不好！华军在挖地道！”一名有经验的老校尉惊骇道。
夏侯荣脸色骤变，他终于明白华军正面佯攻、两翼施压的目的了！“快！组织人手，向下挖掘拦截地道！用火烧，用水灌！绝不能让他们挖进来！”
然而，已经晚了。
就在罗斯守军慌乱地试图向下挖掘反制地道时，其中一条华军“土龙”终于成功穿透了最后几尺土层，抵达了主堡厚重墙基的下方！
坑道内，浑身沾满泥污的工兵校尉抹了把汗，对着身后兴奋地低吼：“通了！快！把‘棺材’推进去！”
几名强壮的工兵奋力将一个巨大的、包裹着铁皮、装满格物院特制“猛火油”和爆炸物的木箱，沿着滑轨推入了墙基下刚刚挖出的空洞中。引信被迅速点燃。
“撤！快撤！”
工兵们沿着来路拼命回奔。
几乎在他们冲出坑道口的同时——
“轰隆！！！”
一声远比“雷神”轰鸣更加沉闷、却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恐怖巨响，猛地从主堡墙根处爆发！整个大地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有一头巨兽在地下翻身！
只见那段本就摇摇欲坠的城墙缺口下方，地基猛地向上拱起，然后轰然塌陷！一个巨大的、边缘参差不齐的破洞出现了，连同上方原有的缺口，形成了一个足以让数辆马车并排通过的、通往堡内的死亡通道！砖石泥土如同瀑布般落下，烟尘冲天而起，甚至将部分弥漫在空气中的毒烟都冲散了！
“破城了！！！”
华军阵地上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等待已久的三千死士，在军官声嘶力竭的吼声中，用湿毛巾捂住口鼻，挥舞着刀枪，如同决堤的洪水，向着那新生的、冒着烟尘的破口汹涌而去！
“鼓风车，对准缺口，吹！”蒋琬适时下令。
数架巨大的、由蒸汽机驱动的鼓风车发出轰鸣，强大的气流对着缺口方向猛吹，将残余的毒烟和烟尘反向吹入堡内，为冲锋的步兵创造了稍纵即逝的清晰视野和呼吸空间。
夏侯荣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巨大的破洞，以及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华军死士，大脑一片空白。他赖以坚守的城墙，终究还是破了！而且是以这种被掘穿地基的方式！
“挡住！给我挡住！亲卫队，上！”他拔出佩剑，状若疯魔地嘶吼着，亲自带着最后的预备队冲向缺口，试图用血肉之躯堵住这致命的裂口。
缺口处，瞬间变成了血肉磨坊。华军死士红着眼往里冲，罗斯守军咬着牙向外堵。刀剑碰撞声、火铳射击声、呐喊声、惨叫声响成一片，每一秒都有人倒下，鲜血迅速染红了坍塌的砖石和泥土。
就在西域战局因“土龙”爆破而迎来决定性转折的同一时刻，罗马城迎来了它注定不平凡的一天。
“东方格物展示馆”门前，人群比昨日更多。除了好奇的市民、学者，更多的是被各种谣言煽动而来的信徒，以及混在人群中，眼神闪烁、怀中鼓囊的灰狼兄弟会成员。
王平站在馆内，透过窗棂冷冷地看着外面喧嚣的人群。卢卡刚刚回报，已确认灰狼兄弟会将在今日演示进行时，趁乱纵火，目标不仅是格物馆，甚至可能包括附近的建筑，以制造更大的恐慌和混乱。保罗枢机的那位管家，昨夜曾秘密会见兄弟会头目。
“都安排好了？”王平声音平静。
“大人放心，馆内所有易燃物已转移或用水浸湿，关键展品下有暗格可迅速收藏。我们的人混在人群中，盯死了所有可疑目标。瑞士卫队也增加了人手，乔瓦尼枢机尽力了。”卢卡低声道。
王平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衣冠，对馆内众人道：“开馆，迎客。”
沉重的木门缓缓打开，外面的人群一阵骚动。王平率先走出，站在台阶上，目光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面孔，朗声道：“诸位罗马城的居民，远道而来的客人！今日，我华朝格物馆，将向诸位展示的，并非巫术魔法，而是格物致知之理，是探寻这天地万物运行规律的科学！”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广场，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与坦然。
“比如这浑天仪，可演示星辰运行；这蒸汽模型，可展现水火之力；这些药材，可救死扶伤……若此等利国利民之学为邪恶，那何为善良？若探寻真理为亵渎，那盲从愚昧岂非才是对神明最大的不敬？”
他这番话，用熟练的拉丁语说出，顿时在人群中引起一阵议论。一些原本只是被煽动来的普通信徒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演示开始了。格物院博士操作着蒸汽模型，气缸活塞的运动，力量的传递，让不少懂行的工匠和学者瞪大了眼睛；医官展示针灸和草药，当场为一位患有严重风湿的老者缓解了痛苦，引来阵阵惊呼。
然而，混在人群中的灰狼兄弟会成员开始按计划行动了。他们互相使着眼色，悄悄掏出藏在怀中的火油罐和火折子，准备制造混乱，然后趁乱投掷。
就在其中一人刚刚掏出火油罐的瞬间——
“动手！”卢卡在暗处一声令下。
数名扮作平民的靖安司好手如同猎豹般扑出，精准地扣住了那几个试图纵火者的手腕，用力一扭！
“咔嚓！”骨裂声和惨叫声响起。
火油罐“啪嗒”掉在地上，碎裂，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
“他们有武器！”
“是纵火犯！”
人群顿时大乱，惊呼声四起。
王平站在台阶上，岿然不动，声音依旧沉稳：“诸位请看！这就是试图破坏文明交流、用火焰掩盖真理的卑劣行径！他们惧怕的，不是所谓的异教邪说，而是你们睁开眼睛，看到真实的世界！”
他指着被按倒在地、痛苦呻吟的纵火者：“这些人，受谁指使？为何要阻止罗马的民众了解这些有益的知识？诸位可以深思！”
现场一片哗然。许多原本对格物馆抱有疑虑的人，看到这试图纵火的一幕，反而开始倾向于华朝一方。毕竟，真理无需用火焰来扞卫，只有谎言和阴谋才惧怕阳光。
瑞士卫队迅速上前，将抓获的纵火犯押走。乔瓦尼枢机适时出现，当众宣布教廷将严肃调查此事，并重申支持文化交流的立场。
一场危机，在王平的沉着应对和靖安司的精准打击下，暂时化解。格物馆的演示得以继续，更多罗马人带着好奇与思索，走进了这座曾经充满争议的殿堂。
然而，王平知道，这远非结束。保罗枢机和他背后的势力绝不会就此罢休，司马懿的触角依旧在黑暗中蠕动。西域的城墙已破，但罗马的攻防战，才刚刚进入更深的层次。
他抬头望向东方，仿佛能穿透无尽的空间，看到那片正在血与火中重塑秩序的大地。
陛下，您的利剑已破开西域铁壁，而臣，必为您在这西方圣城，守住文明的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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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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