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小满赶到复旦附中时，正是下午最后一节课快要结束的时候。
校园里很安静，只有隐约的讲课声和秋风吹过梧桐的沙沙声。她戴着墨镜和遮阳帽，尽量不引人注意，心里却焦急万分。
学校给她打的电话，那会在忙没接上，这不，回过去电话了解了情况连忙赶了过来。
在医务室门口，她看到了这一幕。
陆怀瑾正从医务室走出来，虞小刚跟在他身后半步，脸上的伤已经清理过，贴了纱布，看起来没那么狼狈了。夕阳的金辉穿过走廊尽头的窗户，落在两人身上。
陆怀瑾停下脚步，转身面对虞小刚，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了右手，握成了拳。
虞小刚愣了一下，看着陆怀瑾沉静却带着鼓励的眼神，也慢慢抬起自己没怎么受伤的左手，握成拳。
两个拳头，在空中轻轻一碰。
没有声音，却仿佛有某种坚实的承诺和力量，在这一碰之间传递。虞小刚脸上的阴霾和委屈彻底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崇拜、信赖和重新凝聚起来的斗志。
虞小满的脚步顿住了，心口被一种温暖而酸胀的情绪填满。她看到陆怀瑾对弟弟说了句什么，虞小刚用力点头。
“姐？”虞小刚先发现了她，脸上闪过一丝心虚，挠了挠头。
虞小满走过去，先仔细看了看他的伤，确认无大碍，才松了口气。了解事情全部始末后，她的脸色沉了下来。
她可以不在乎那些针对自己的污水，习惯了在风口浪尖行走，总能找到办法化解或等待风平浪静。但她不能容忍这把火，烧到了她的家人身上，烧到了她最想保护的弟弟这里。
“这事儿，你别管了。”虞小满对陆怀瑾说，语气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我来处理。”
陆怀瑾看着她眼中跳跃的火焰，那是被触犯到底线后的锐利光芒。他了解她，知道此刻的劝阻毫无意义，只是点了点头：“好。”
虞小满转头对虞小刚说，“先回家。剩下的事，交给姐姐。”
虞小刚看着姐姐和陆怀瑾之间无声流淌的信任与默契，用力“嗯”了一声。
对于这件事虞小满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
她太了解这个新旧交替时代舆论场的游戏规则了。林桂芬想用旧时代那套“道德批判”、“成分论”的软刀子来毁掉她，却不知道，虞小满来自一个见识过更复杂舆论攻防的时代。
冷处理？不，既然对方把家人牵扯进来，那就不能再低调。
她要的不是平息谣言，而是彻底、公开地反击，并一劳永逸地解决掉这个藏在暗处的麻烦。她要利用规则，甚至重新定义一部分规则。
三天后，上海电视台一档新开播的、定位高端的财经访谈节目《东方视角》，迎来了第一位女性嘉宾——青年艺术家虞小满。
虞小满身着得体西装套裙，妆容精致，笑容坦然：“首先，我要感谢那位‘知情人’对我商业头脑的认可。没错，我确实在进行地产投资，也和朋友合伙创办了文化公司。但我想问——用自己的合法收入进行投资，为国家经济发展贡献力量，这有什么问题吗？”
她顿了顿，目光直视镜头：“至于我的私生活……我以为，在改革开放的今天，我们评价一个人，应该看她为国家、为社会做了什么，而不是用放大镜窥探她的私人领域。”
“我投资浦东，是因为我相信上海的未来；我创办‘菲音文化’，是想为中国培养真正的艺术人才；我接受国家任务出国演出，是要向世界展示当代中国青年的风貌。”她的声音清晰坚定，“如果这叫做‘资本游戏’，那么我希望更多年轻人加入这个游戏，用智慧和努力，创造属于我们这一代人的价值！”
节目播出后，反响空前。
无数观众来信支持，连《人民日报》都转载了节目片段，配发评论文章《为新时代青年企业家的担当点赞》。
林桂芬那篇报道，在正面舆论的洪流中，悄无声息地沉没了。
几天后，《东海日报》发布了一份措辞严肃的更正与致歉声明，承认副刊那篇文章“信息来源有误，内容失实，造成了不良社会影响”，并向虞小满女士诚恳道歉。同时，报社宣布副刊主编及该文责任编辑“因工作严重失误，已被停职接受进一步调查”。
而那位署名“知情人”的作者，则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再也没有在任何媒体上出现过。
学校里，再也没人敢拿报纸上的谣言说事。虞小刚发现，连王老师看他的眼神，都多了几分莫名的客气。
秋风依旧，梧桐叶沙沙作响。有些风暴，在海面之下已然平息，甚至未曾惊动海鸥的翅膀。
更让林桂芬气的呕血的时候，这件事没多久，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传来，瞬间将虞小满的公众知名度推向了新的巅峰——她收到了 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 的正式邀请！
在这个电视媒体拥有绝对统治力、娱乐选择相对单一的九十年代初，春晚的舞台，对于任何一位艺人而言，都是梦寐以求、象征最高认可与国民度的“圣殿”。
能在除夕夜走进亿万家庭的电视屏幕，意味着真正意义上的“家喻户晓”，其影响力是任何其他宣传渠道都无法比拟的。对于一位歌手来说，这无疑是职业生涯的里程碑式飞跃。
印制着中央电视台台标和庄严国徽图案的正式邀请函，被专人送到虞小满手中时，连一贯见惯港岛风浪、捧红过不少明星的李嘉佑都激动得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罕见地失了平日的几分从容。
他反复看着那封措辞严谨、盖着红章的邀请函，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与自豪。
“菲菲！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站上这个舞台！太好了，这太好了！” 这意味着他当初力排众议、全力支持的“内地新星”策略取得了空前成功，他一手挖掘和打造的“菲菲”，将不再是局限于唱片销量和部分地区知名度的歌手，而是即将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拥有最广泛群众基础的国民级巨星。
这背后的商业价值和社会影响力，将呈几何级数增长。
苏煜明几乎是同步得知了这个消息。他的商业触角同样灵敏。
电话第一时间打到了虞小满这里，他的语气听起来是纯粹的、理性的商业赞赏，带着一种对优质资产的评估意味：“小满，恭喜。春晚的舞台，是这个时代无可替代的顶级平台，影响力无与伦比。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对你个人品牌的塑造至关重要。”
他稍作停顿，语气更加恳切，同时也带着不容置疑的资源展示，“有任何需要，无论是顶级定制的演出服装、专业的化妆造型团队，还是前期宣传造势所需的媒体资源，苏家都可以提供全力支持。务必要呈现出最完美的状态。” 他看到的，是春晚这个“国家名片”背后蕴藏的巨大品牌溢价和未来难以估量的商业合作潜力。
可惜，李嘉佑怎么可能会给苏煜明这样的机会？早在他将谢师傅引荐给虞小满时，这位本就才华横溢却的老师傅，就已经凭借其精湛技艺和对虞小满气质的精准把握，成了她默认的“御用设计师”。
谢师傅与虞小满之间有种奇妙的默契，往往只需虞小满描述几个关键词、一种感觉，甚至只是聊聊歌曲意境，谢师傅就能化用传统技艺，融入超前眼光，做出令人拍案叫绝、既符合春晚庄重喜庆基调又绝对能引领风潮的惊艳服装。这次的春晚战袍，自然在秘密筹备中，李嘉佑对此信心十足。
苏煜明的行动也极为迅速。他深知“先声夺人”的重要性。
几乎在消息确认的同时，他就动用了苏家庞大的商业网络。
很快，苏家旗下遍布上海各大核心商圈的百货大楼、购物中心的巨幅广告位，一夜之间全部换上了虞小满最新一版的宣传海报。
海报上的虞小满或浅笑嫣然，或眼神坚定，背景是淡淡的复旦校园或现代都市剪影，旁边标注着“复旦之光”、“跨界才女”等醒目字样，以及最重磅的“特邀亮相：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
这些高质量的宣传物料，还是苏煜明亲自出面，以“商业合作、扩大春晚宣传覆盖面”为由，与李嘉佑那边进行了几轮交涉才顺利拿到的。
很快，从繁华的南京路到新兴的徐家汇，虞小满的形象伴随着春晚倒计时的气息，覆盖了整个上海滩的街头巷尾，形成了强大的视觉冲击和心理预热。
李曼曼如今已是报社的实习记者，每天跟着师傅跑新闻，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当她走在路上，一抬头看见公交车站牌、百货公司外墙那巨幅的、熟悉的好姐妹的海报时，总会忍不住笑出声来，心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骄傲与亲切感。“看，那是我姐妹！” 她会在心里默默地说，仿佛这份荣耀也有一丝属于自己的光亮。
与有荣焉，莫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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