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之上，“灯塔”的探照光束如同无形巨眼，缓缓扫过旧港区的每一个角落。冰冷的电子监控网络，编织成一张几乎无法挣脱的天罗地网。陆沉当机立断，拉着林溪，撬开了一处隐蔽在废弃集装箱阴影下的厚重井盖。
一股混合着铁锈、陈年积水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甜腥气味扑面而来。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下去。”陆沉的声音低沉而果断，不容置疑。
林溪没有犹豫，紧随其后，沿着冰冷的金属爬梯向下。井盖在头顶合拢，最后一丝来自地面的微光被彻底吞噬，绝对的黑暗瞬间包裹了他们。
短暂的失明后，视觉开始适应，并非完全的漆黑。
管廊巨大的圆形内壁上，覆盖着一层斑驳陆离的发光菌斑。幽绿色的、暗蓝色的光晕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提供了微弱却足以视物的照明。这是“深渊之眼”培植的生物光源，陆沉之前获取的零碎情报中提到过，它们依靠管道内残留的化学物质和有机物生存，发出冷光。
“像……像在某种怪物的肠道里。”林溪低声说，声音在空旷的管道中激起轻微的回响。空气潮湿黏腻，那股甜腥味在这里愈发浓重，钻进鼻腔，带着一种腐败的生机感。
陆沉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看这些菌斑的走向，”陆沉示意林溪，“像不像在给我们指路？”
林溪凝神看去，心头一凛。确实，那幽光指引的方向，带着一种刻意的人工痕迹。“陷阱？”
“大概率，”陆沉眼神锐利，“但也是目前唯一的路径。跟紧我，注意任何异常。”
两人一前一后，踩着及踝的积水，小心翼翼地向管道深处行进。寂静被他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打破，但那寂静之下，似乎还潜伏着别的什么。
走了约莫十分钟，林溪的脚步猛地一顿，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怎么了？”陆沉立刻察觉，回身扶住她微微摇晃的身体。
“声音……很多……很多心跳的声音……”林溪捂住耳朵，眉头紧锁，表情痛苦，仿佛正承受着无形的冲击，“从管道墙壁里……从水里……传出来……重叠在一起……好吵……”
陆沉凝神细听，除了水滴声和他们自己的心跳，他什么额外的声音都捕捉不到，但他相信林溪的“共感”能力。
“是幻觉，林溪！稳住心神！”陆沉用力握住她的肩膀，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是次声波，或者某种频率的共振，影响了你的前庭神经和大脑皮层。别被它骗了！”
林溪大口喘着气，依靠着陆沉的支撑，努力对抗着脑海中那挥之不去的、如同万千虫豸啃噬般的多重心跳回声。几分钟后，那恐怖的幻觉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但她额头上已满是冷汗。
“我没事了……”她声音还有些虚弱，但眼神恢复了清明。
陆沉点点头，目光再次投向菌斑指引的前方，眼神更加凝重。对方不仅布置了物理陷阱，还利用了这种针对感知系统的心理攻击。
前行不久，管道出现了第一个岔路口。左右两条通道，同样被幽暗的生物光源点缀，深不见底。
陆沉停下脚步，看向林溪。
林溪闭上眼，深吸了一口那甜腥的空气，努力放大自己的感知。她排除掉菌斑发出的微弱光干扰，忽略掉水流声，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两条管道入口处残留的“信息”上。
片刻，她睁开眼，指向左侧管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边……有很浓的味道，绝望，恐惧……像是……很多人在这里经历过非常可怕的事情。”那种情绪的残留让她胃部一阵不适。
“那就走右边。”陆沉立刻做出决定。残留极端恐惧情绪的地方，往往是屠场或者刑讯点，直接风险太大。
他们转向右侧管道。这条管道似乎更加老旧，内壁的锈蚀更为严重，空气中铁锈味压过了那诡异的甜腥。然而，刚深入不到五十米，异变再生！
起初只是一阵极低频的嗡鸣，几乎察觉不到。但很快，那嗡鸣声仿佛与他们的内脏产生了共鸣。林溪首先感到一阵恶心眩晕，紧接着，太阳穴开始鼓胀作痛，胸腔、腹腔内部传来一种被无形之手攥住、缓缓撕扯的剧痛！
“次声波陷阱！”陆沉低吼一声，自己也因内脏的不适而脸色发白。他猛地抬头，看向管道上方那些纵横交错的、布满了锈蚀斑痕的旧式钢管。声源就在那里！某些钢管以特定的间距和固定方式排列，在气流或某种微弱振动源的触发下，产生了足以致命的低频共振！
林溪已经痛得弯下腰，几乎无法站立。
陆沉强忍着腹腔内翻江倒海的感觉，迅速从战术腰包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装置——高频脉冲器。他快速估算着声源的大致范围和频率，猛地按下了启动按钮。
“锵啷——哗啦——”
上方，几段锈蚀最严重的钢管应声断裂、坠落，砸进积水中。更多的锈渣和常年累积的腐殖质、污垢被震落，如同黑色的雪片般簌簌而下。
次声波的攻击瞬间停止。
内脏那令人崩溃的撕裂感如潮水般退去，林溪扶着墙壁，剧烈地咳嗽着，脸色苍白如纸。
陆沉快步上前，检查她并无大碍后，才将目光投向刚才声源最集中的管壁。那里，被震落的厚重污垢后面，露出了不同于锈蚀钢铁的材质——一块银灰色的合金板。
他走上前，用匕首刮掉边缘残留的污物。合金板严丝合缝地嵌入管道壁，中央，是一个需要特定方式才能开启的压力阀门。而阀门的中心，是一个手掌大小的圆形凹槽。
凹槽之内，密密麻麻镶嵌着的，并非任何已知的金属或晶体。
那是一颗颗……已经有些发黄、但形态完整的人类牙齿。它们被以一种诡异而精准的规律排列着，在幽绿的菌斑光芒下，闪烁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微光。
“人齿阀门……”林溪走到他身边，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与深深的寒意，“这后面，到底是什么？”
陆沉没有回答，只是凝视着那镶嵌着牙齿的合金阀门，眼神冰冷如铁。旧港的地下，隐藏的秘密比他们预想的更加黑暗，而通往真相的路径，每一步都踏在由疯狂和死亡铺就的锈径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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