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在颠簸中疾驰,窗外模糊的黑暗仿佛永无止境。
陈默靠在医疗床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沉闷的裂痛。林薇和周锐挤在对面的设备前,屏幕的冷光映着他们脸上的油污、血痂和一种近乎麻木的专注。空气里弥漫着电子设备过热的焦糊味、血腥味,以及一种名为“穷途末路”的压抑。
“时间。”陈默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这不是询问,是确认末日钟的刻度。
林薇没有抬头,手指在触摸板上划过,调出一个三维城市模型。几条代表不同算法的、毒蛇般的红色轨迹,正从四面八方,向一个代表他们刚刚抛弃的安全屋的闪烁光点,蜿蜒收拢。
“最乐观推算,”她的声音干涩,“基于‘黑塔’峰值算力,并假设他们需要完全确认才行动……四到六小时。他们的地面部队,就会像梳子一样篦过那片区域。”
“造出我们要的‘东西’,最短需要多久?”陈默看向周锐。他的目光里没有催促,只有对最终数字的冰冷苛求。
周锐盯着屏幕上复杂的能量耦合模型,快速心算:“发射器微型化到可以车载机动、能源包确保一次完整脉冲、信号编码必须绝对纯净模仿……砍掉所有非核心安全测试,采用风险叠加方案……最少五小时。这是极限。”
四到六小时的追兵。
五小时的武器。
连误差的余地,都被挤压殆尽。
车厢内只剩下引擎的咆哮和仪器风扇的嗡鸣。绝望不是扑面而来,而是像冰冷的海水,从脚底一寸寸漫上来。
“我们没有犹豫的时间了。”陈默的声音切开这片死寂。他用手肘强撑着坐直,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额头瞬间布满冷汗,脸色又苍白一分。但他的眼睛,在剧痛和疲惫的深处,却燃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冷火。“林薇,用你看到的数据,给我一个结论,不要过程——深渊在干什么?我们昨天撞上的,又是什么?”
他需要的不再是分析报告,而是一个能在追兵咬住脚后跟之前,指明刀锋所向的战略直觉。
林薇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压住喉咙里的颤抖。她调出那幅全球网状图,三十七个光点像星辰般散落,其间流淌着微弱的能量线条。
“老板,‘高等文明智能遗产’的假设,大概率错了。”她开口,语速快而清晰,如同在拆解一枚即将引爆的炸弹,“从‘共鸣’的触发毫无智能交互特征、响应是纯粹的机械性协议反应来看……我们面对的,更像一个彻底失去了‘驾驶员’和‘控制台’,仅凭最基础的、写死在硬件里的底层逻辑,还在惯性维持最低限度运转的‘远古自动化设施网络’。”
她放大几个节点的能量图谱:“它没有思想,没有目的。它就是一台……按照亿万年前设定的几行原始代码,至今还在默默执行‘维护’指令的机器。深渊发现了它,但他们根本不懂它。他们做的——”
画面切换,显示出那些节点被“改造”前后的结构对比。原本流畅古老的能量回路旁,被强行焊接上粗陋、杂乱的现代管线与芯片,像精美的古董家具上被粗暴地钉上了塑料水管和电线。
“——是‘寄生’。”周锐接上,声音里带着技术员特有的、对亵渎造物的愤怒与冰冷,“他们像藤壶一样,把自己肮脏的‘吸盘’和‘导管’,硬生生嵌进这个古老网络的‘接口’和‘能量输出端’。他们偷窃网络的能量,并利用它某些基础的物理规则(比如超距共振、局部时空稳定)来驱动他们那个见不得光的‘方舟’。”
他指向几个“共鸣”反应特别怪异、能量流动明显受阻的光点:“这些,就是他们‘寄生’得最烂、兼容性最差、可能已经被这个网络本身的底层‘自检协议’隐约标记为‘异物’的地方。”
陈默的目光死死盯在那几个点上。一个模糊、疯狂、但逻辑上严丝合缝的战略轮廓,在剧痛和疲惫的混沌中,劈开一道刺目的光。
“所以,我们触发的‘共鸣’……”他缓缓道,每个字都像在冰面上小心行走。
“是这个古老网络,在检测到我们信号中携带的、源自‘怀表’的同频能量,以及您和苏总特殊的‘重生者’意识波动后,”林薇眼中闪烁着洞察的火花,“严格按照它底层协议的规定,自动执行的一次全网络‘硬件状态扫描’与‘非法连接诊断’。它不是在回应我们,它只是在……‘系统自检’。”
“那么,清雪呢?”陈默的声音陡然低沉,这是唯一能让他钢铁般意志出现细微裂痕的名字。
林薇和周锐对视一眼,那目光沉重得几乎凝成实体。
“苏总她……”林薇调出一个极度简化的能量交互示意图。中心一个代表苏清雪的微小光点,被来自“远古网络”的幽蓝洪流和“深渊寄生体”的污浊黑潮反复冲刷、撕扯、浸润。“她因为怀表和未知原因,成为了这个网络在当前时代一个极度不稳定、却又异常紧密的‘活性接入点’。她不仅是‘钥匙’……她更像是一个被迫承载两个巨系统所有异常数据交换和协议冲突的‘人形缓冲区’或‘活体转译器’。她的生命,正在被这种超越维度的‘系统错误’和‘能量过载’,一点点……消解。”
人形缓冲区。活体转译器。
这两个词,像烧红的烙铁,烫在陈默的灵魂上。他仿佛能“看”到,病房里她安静躺着的身体,正无声地经历着一场凡胎肉体无法承受的、规则层面的风暴。她的每一次微弱心跳,都在对抗着整个世界的恶意。
“所以,救她,”陈默抬起眼,那裂痕已被更冷硬、更决绝的东西焊接,“不仅要摧毁‘方舟’,还必须斩断,或者至少‘修正’深渊的寄生。让她从这个……‘接口’的炼狱里,解脱出来。”
周锐喉咙动了动,还是把最深的恐惧说了出来:“可是老板……如果,如果我们利用这个‘共鸣’去攻击深渊的寄生点,万一……万一这个古老网络的‘修复协议’,在清理‘非法连接’的时候,把苏总这个当前最活跃、也最异常的‘接入点’本身,也判定为最高优先级的‘系统错误’或‘待清除漏洞’呢?”
这个可能性,让车厢变成了冰窖。
借刀杀人,最可怕的不是刀不够快,而是你无法控制刀锋的落点,最终伤及最想保护的人。
陈默沉默了。这个风险,在他看到那网状图的第一眼,就如毒蛇般盘踞在心。他凝视着代表苏清雪的那个微小、脆弱却承受一切的光点,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所以,”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平静得诡异,底下是沸腾的岩浆与坚冰,“我们第一次实验的目标,必须彻底改变。”
他目光扫过两位同伴,也扫过屏幕上那个孤独的光点,说出了那个在绝望与疯狂边缘淬炼出的计划:
“我们不再试图‘攻击’。我们要尝试……成为一段‘系统补丁’。”
林薇和周锐同时一怔。
“一段能被那个古老操作系统识别、并临时授予‘最高管理员权限’的‘安全补丁’。”陈默的指尖,虚拟地点在那些“寄生锈蚀”处,语气冷静得像在陈述客观事实,“深渊是寄生在上面的‘病毒’和‘漏洞’。我们要做的,是让我们制造的‘定向脉冲’,在能量特征和协议编码上,完美模仿这个网络最高等级的‘自我修复指令’,欺骗它,让它相信我们发出的‘探针’,是它自己派出的‘修复程序’。”
他停顿了一瞬,那个将复杂战略浓缩到极致的比喻,清晰地吐露出来:
“然后,诱导它的‘杀毒引擎’,去自动扫描并清除它身上的‘寄生虫’。我们,来当这个无主系统的……‘临时管理员’。”
车厢内一片死寂。这个比喻所蕴含的野心与危险性,让所有艰深的技术细节都褪去,只剩下赤裸裸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科幻图景——将自己伪装成神级系统的意志,去驱使它为自己作战。
“这太疯狂了……”林薇的声音发紧,不是反对,而是被这构想本身的磅礴与恐怖所震慑,“如果我们的‘模仿’有哪怕纳米级的偏差,被系统判定为‘更具威胁的恶性病毒’……”
“或者更糟,”周锐的声音更哑,他指向苏清雪的光点,指尖微微颤抖,“系统在执行‘深度修复’时,它的底层逻辑里,‘权限不明且异常活跃的接入点’,本身就是首要的‘清理目标’……我们可能不是在救苏姐,是在给她下达……‘格式化’指令。”
“我知道。”
陈默打断他们。这三个字,重得像是用尽了他此刻所有的力气。就在话音落下的瞬间,胸腔深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几乎让他眼前发黑的抽痛。那片黑暗里,不是战略图,不是数据流,而是苏清雪最后清醒时,望着他,眼底那片破碎的、却依然固执地映着他身影的微光,一闪而过。
他强行咽下喉头的腥甜,用更嘶哑、却也更不容动摇的声音说:
“所以这第一次,不是‘修复’,是‘询问’。我们送出的‘探针’,脉冲里只编码一个最简单、最底层的问题:系统,对于这个‘坐标点’(他指向一个最边缘的深渊节点)和你身上的这个‘特殊接口’(他指向苏清雪的光点),你的‘处置协议’和‘优先级’……是什么?”
他将个人的恐惧与情感,提升到了战略博弈的层面:“我要在它最微小、最本能的反应里,看清它的‘底层逻辑’和‘行为模式’。看清楚,我们想要的‘刀’,会不会先伤到我们握刀的手。”
“四小时,”他看向周锐,目光里是破釜沉舟的决绝,“我们必须造出这枚能向神级机器提问的‘探针’。这不是商量,是必须。因为什么都不做的答案……是零。”
林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到陈默眼中那片深不见底、却燃烧着某种令人信服的绝对意志的黑暗,她所有关于风险、关于概率的劝阻,都堵在了喉咙里。她最终只是重重点头,手指重新在键盘上飞舞起来,开始为这场前所未有的“协议欺骗”实验,构建最精密的模型。
周锐抹了把脸,深吸一口气,也扑向了硬件设计界面。四小时,造出能欺骗上古遗物的工具。这与其说是工程,不如说是神迹。
而就在他们争分夺秒的同时——
深渊,“黑塔”深处。
K的虚拟影像,正凝视着一份刚刚生成的初步分析报告。对目标区域历史数据的深度挖掘,发现了多处经过多重伪装、但在他制定的“异常行为模式”筛网下,依然留下细微“拖影”的痕迹。这些痕迹的技术特征、时间关联性与“陈默”行为档案的吻合度,已上升至71.8%。
在他的逻辑核心中,一个判断生成:目标在该区域存在并活动的可能性,已超过“高度怀疑”阈值。
他没有大张旗鼓。效率,意味着精准与安静。他发出了新的指令:
“激活‘蜂群’协议最终阶段。覆盖目标最后已知地点周边五十公里内,所有联网的市政摄像头、交通监控、商业感应器、私人智能设备……进行全频段环境音采集、模糊图像实时比对、异常电磁信号捕捉。建立动态概率热力图。”
“指令:静默执行,实时回传任何置信度高于25%的‘异常活动簇’。准备一支‘净化者’快速反应小组,于外围待命,接到坐标后,十分钟内抵达。”
一场由数据和算法驱动的、无声的猎杀,张开了它无形却密不透风的巨网。每一个联网的摄像头,都可能成为K的眼睛;每一部手机的背景音采集,都可能成为他的耳朵。
陈默他们,必须在被这数字蜂群彻底锁定、物理围捕之前,完成那枚可能逆转一切、也可能埋葬一切的——“探针”。
时间,在疾驰的车轮下,在闪烁的代码行间,在K冰冷扩展的监控网络里,同步流逝。
每一秒,都弥足珍贵。
每一秒,都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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