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怀表骤然发烫。
不是普通的灼热,是某种尖锐的、仿佛要烙进掌心的警报。苏清雪闷哼一声,低头看见表盘上的裂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像有看不见的手执刻刀,在她掌心雕刻死亡的倒计时。
前方,甬道深处,墙壁内部的暗蓝流光同步加速脉动。
咚。咚。咚。
规律的明暗节奏,在死寂中震响。不是心跳,是某种更庞大的存在正在苏醒,正在倒数。
苏清雪撑住门板,咽下喉间翻涌的腥甜。蓝血从嘴角溢出,滴落在半透明的地面上,没有晕开,反而像汞珠般滚动,被地面吸收。
没时间了。
她咬破舌尖,剧痛换回清醒,迈步向前。
战术靴踩在地面,发出黏腻的、仿佛踩在生物组织上的声响。甬道两侧墙壁随着她的靠近“活”了过来——平滑表面凸起,凝结成模糊人形。
一个,两个,十几个。
它们嵌在墙内,姿态各异:抱头蜷缩的,向前奔跑却永远定格的,仰头无声呐喊的。每一个的胸口位置,都有一团微弱蓝光。
和她颈侧的光同源。
和怀表的光同色。
“前……辈?”苏清雪嘶哑低语。
怀表剧震,蓝光暴涨。人形剪影瞬间消散,墙壁恢复半透明。但不过三秒,更深处,更多的剪影开始凝聚。
这里不是数据中心。
是坟场。
是和她一样的“守护者”——或者“祭品”——永恒的囚牢。
她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冰冷决绝,继续向前。
五步后,声音来了。
直接炸在脑海,避无可避。
*“样本x-1脑波异常!注入镇定剂!”*
“守护者血脉代价……你父亲已经付过了……”
“妈妈……妈妈你在哪……”
实验室冷语、祖父遗言、五岁丧母时的哭泣——无数声音轰鸣翻搅。
就在这片混沌中,一个清晰得可怕的片段劈开所有杂音:
她看见前世的自己,站在陈默简陋的葬礼角落。
手里紧攥着一枚染血的婚戒。 那是他坠崖后,救援队从残骸里找到,唯一完整的东西。
她看见自己把戒指贴在唇边,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此刻,那话语跨越两世,在她脑海中炸响:
“对不起……弄丢了你。”
这不是怀表读取的因果。
这是她自己,深埋灵魂最底处、连重生都未曾磨灭的悔恨。
苏清雪踉跄跪地,指甲抠进掌心,鲜血混着蓝光渗出。怀表烫得几乎握不住,蓝光疯狂闪烁试图压制,却让更多声音趁隙涌入——
一个全新的、古老沉重的声音切入:
“……守护者……”
“……归位……”
“……时间线收束……”
她听不懂音节,却直接理解含义。
“守护者”——她。
“归位”——回到该去的地方。
“时间线收束”——错误正在被修正。
苏清雪猛地抬头,死死盯住手中怀表。
仿佛回应她的凝视,裂纹深处的蓝色脉络骤然亮起,迸射出数行微小的光字,悬浮空中:
【个体:苏清雪|代号:守护者-x1】
【生命能量转化率:83.2%|基因同步崩溃进度:71%】
【剩余可支付‘因果修正’时长:00:01:47】
【锚点关联体(陈默)生存概率投射:31.4%】
最后一行数字,在她注视下缓慢下跌。
30.9%…30.5%…30.1%…
冰冷的百分比,宣判着她生命的尽头,也衡量着他渺茫的生路。
原来……我不是重生者。
这个念头砸进脑海的瞬间,她浑身冰凉。
我是被选中的祭品。
前世实验台、今生蓝血、不断蔓延的裂纹——所有碎片轰然拼合。深渊财团不是在研究重生,他们是在用她的命,喂养这座古老的“神迹”。怀表是收割生命的仪器,而她是被绑在祭坛上的贡品。
那陈默呢?
他是被她牵连的。因为她强行撬动时空时,把她因果线上最深的执念一起拖了进来。
“对不起……”她对着虚空低语,声音破碎,“又是我……害了你……”
甬道到了尽头。
前方,一扇完全由流动蓝色数据光构成的光幕,如水波荡漾。表面流淌着数万古老符号,中央凹陷,与怀表严丝合缝。
苏清雪走上前。
距离三步时,光幕波动,血色文字冰冷浮现:
【检测到双生因果纠缠(守护者\/锚点)】
【可选修正方案:】
【A. 剥离锚点,守护者存续。时间线局部稳定,文明延续概率+47%。】
【b. 湮灭守护者,锚点存续。时间线深度修正,文明延续概率+92%。】
【倒计时:10】
数字开始跳动。
【9】
【8】
方案A:陈默死,她活,文明续存概率47%。
方案b:她死,陈默活,文明续存概率92%。
冰冷的系统,给出残酷的算术题。
【7】
【6】
怀表传来剧烈灼痛——陈默的感应。她“看见”他左肩伤口恶化,鲜血浸透绷带;“看见”他和队员被更多守卫包围;“看见”他回头望向这扇门,眼神里是她从未见过的恐慌。
还有,某个瞬间,他笨拙地为发烧的她煮醒酒汤,把厨房弄得一团糟的画面。
那么温柔。
那么短暂。
【5】
【4】
苏清雪笑了。
唇角还挂着蓝血,笑容却干净得惊人。
“我选b。”她轻声说,像在念一句咒语,“用我的不存在,换他的存在,换这个世界……92%的延续可能。”
“这买卖,值。”
【3】
【2】
她举起怀表,按向光幕凹陷。
在接触的瞬间——
门外,百米之外。
正在激战的陈默突然僵住。
左肩伤口传来撕裂剧痛,他低头,看见鲜血从绷带渗出。但那血的颜色……正从鲜红变成暗蓝。
第一滴蓝血落地,没有晕开,凝成珠状。
第二滴落下,融合。
第三滴、第四滴……
在王锐惊恐的注视下,十几滴蓝血汇聚、塑形,竟在地面凝成一颗指甲盖大小的、多面蓝色晶体。
晶体内部,幽光流转,隐约映出一副模糊的、不断闪回的动态画面——
是苏清雪濒死的脸。
“陈总!这……这东西在记录苏总!”李浩的声音变了调。
陈默捂住剧痛的肩膀,死死盯着那颗晶体。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恐慌,淹没了他。
他听见自己嘶吼出声:
“苏清雪——!!!”
【1】
门内。
怀表完全嵌入光幕。
蓝光吞噬一切之前,苏清雪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世界。
然后闭上眼睛。
【0】
归位协议,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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