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诺原封不动复述她说过的话时，明显看到格蕾西亚的气势瞬间下去了。
仿佛刚刚还是在岸边巡视领地威风凛凛的小猫，此刻却落入了水中，手足无措。
“你刚才问出这个问题，到底是想要什么答案，或者说你为什么这样问。”
“那个...我是希望你能更警惕...保持戒心的意思，不是字面意义上...”
往日那个从容清冷的女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支支吾吾、局促不安的少女。
这个答复依然不能让陈诺满意，反倒令他的胜负欲愈发高涨。
“哦是那样吗，那你敢吻我吗？”
陈诺轻飘飘的说完这句话后，在格蕾西亚的眼里，世界好像按下了减速键，她甚至怀疑是不是神明将面前的陈诺替换为了另一个人。
因为此时的陈诺与她印象中的人截然不同，褪去了温柔，充满了侵略性。
“陈诺...？”
格蕾西亚呆愣地唤出那个名字，内心却一阵空荡与漂浮感。
那不过她一时脱口而出的话，毕竟陈诺和她之间根本不可能会有那种举动。
她只是因为见到毫无戒备的陈诺，希望对方能因此提高警惕，才会提出那样的建议。
“格蕾西亚，我在问你问题。”
“那...那个...我刚才说过了...不是那种意思。”
“是吗？你真的确定吗？”
陈诺泰然自若地反问，那双黑色的眼睛直视着她。
这视线仿佛要洞穿她的内心。
“陈诺...什么意思...？”
她不觉间已反问出口。
“就是字面意思。”
冰冷的话语让她的嘴唇都僵硬起来。
好像...不太对劲。
陈诺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慌乱，仿佛她自己说错了什么。
片刻前陈诺还不是这样，现在的态度却突然发生转折。
她感觉，问题出在自己对陈诺说的那句话上。
让陈诺小心卡莉教官。
可是...
格蕾西亚自认为她那些话说的并没有问题。
那纯粹是出于对陈诺的担忧，毕竟卡莉教官看向陈诺的目光，似乎蕴含着恋人般的情绪。
这绝不该发生。
即便只是模糊的感觉，也足够让她不安。
更别提教官与学员之间的立场差异，使陈诺难以拒绝。
若是那样温柔的陈诺，说不定真的会无意间接受卡莉教官的心意。
想到这，格蕾西亚的心揪紧了。
“陈诺。”
“嗯。”
“我说错什么了吗？”
开口时，她的心情有些沮丧。
明明只是关心，却偏偏让陈诺的态度突然冷了起来。
“我没有说你错了，只是你的话让我很在意。”
“别用...这么奇怪的方式说话。”
“我哪里奇怪了？”
“就是...我希望你直接说，为什么突然这样，我哪句话让你不高兴了吗？或者说，你到底在纠结什么？”
反复追问的同时，她的心越发沉闷。
这不应该是她期待的局面。
陈诺实在太异常了。
注视着这样的他，她的心情也与往日不同。
曾经与陈诺相处时那份安心愉悦、朋友间的温暖全都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焦躁与无端的烦闷。
最令人不安的是，她甚至能明显感受到自己与陈诺之间横亘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心底泛起，那是极其令人不适的感受。
她全然不理解陈诺究竟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
就在这时，她突然意识到陈诺的视线聚焦在某处。
那双眼不再看向她的脸，而是微微下垂落在她的嘴唇上。
陈诺在看我的...
她不由地僵住。
陈诺分明在凝视她的嘴唇。
这一瞬，她猛然回想起那句话：
“就算我现在要吻你，你也会接受吗？”
那句她根本没经过大脑的随口之言，原来陈诺一直在意着这件事。
格蕾西亚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答案。
“唉...”
伴随着陈诺再次沉重的叹息，她一时语塞。
“算了，忘掉我刚刚说的话吧，格蕾西亚，要不我们干脆走走吧？”
陈诺摇头，露出了一个虚无的、带着自我嘲弄的微笑，她的心脏突然剧烈震颤起来。
“...”
格蕾西亚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天的陈诺，一直在追问她的每一句话。
那些反复的提问，像是急切渴望从她口中得到某种答案。
他不断确认两人的关系，质疑她言行的反常，甚至连“朋友”这个词都一再推敲。
而这一切的源头
“格蕾西亚？如果我刚才表现得很奇怪...请当作没发生过。”
望着陈诺尴尬的微笑，格蕾西亚无意识地攥紧了手心。
她低头，雪白的校服被捏得皱巴巴的，心跳更加剧烈。
现在的她终于明白。
终于明白了陈诺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所有那些反常的举动、那些逼问。
全都因为她那句无心的玩笑。
陈诺原来一直...
思绪翻涌，她呼吸急促起来。
因为那句话，重重叩响了陈诺的心门
而两人对话扭曲的关键，也根本不是因为卡莉教官。
真正的原因。
是因为那句的提问。
“...格蕾西亚？是我态度太奇怪了吗？”
即使陈诺不断呼唤，她也无法从混乱的思绪中脱身。
她呼吸急促，胸腔像快要炸开，她一直把陈诺当作亲密朋友（实际上并非如此，格蕾西亚喜欢陈诺，只是自己不知道），但对方却用完全不同的方式在解读她。
她以为的理所当然的亲密，在陈诺眼里，可能象征着某种跨越界限的暗示。
“抱歉，刚才那样对你...是因为我心里太烦躁了。”
陈诺还在说着话，然而她已经完全听不进去，所有拼图在此刻严丝合缝。
“...陈诺。”
当她呆滞地开口时，看见陈诺的表情似乎微微亮了一下。
“你看，我们之间这种朋友关...”
话还没说完，她已伸出双手，捧住了陈诺的脸。
陈诺想要的答案...
其实早已藏在他的言语与行动中，只是她领悟得太晚，太笨拙。
双手固定住陈诺脸庞的瞬间，在他那双惊愕瞪大的眼睛映入视野的一刹那，格蕾西亚已无任何犹豫。
因为她已经知道答案了。
踮起脚尖。
一阵风自寂静的树影间掠过，高大的枝叶在背后轻轻颤动，叶片被吹落
它们滑过两人零距离的身侧，如同迟到的回声，轻触、掠过。
陈诺只感觉到一种极度的柔软与微凉。
那不是火焰，也不是狂风，更像是冰雪初融，带着一丝颤栗的甜意。
他的身体完全无法动弹，像一座突然被施了石化咒的雕塑，血液停止了奔涌，思想被抽离，只剩下那一点点来自皮肤的、无法思考的触觉。
他的眼前，只剩下格蕾西亚那双清澈的眼睛。
那眼睛中隐隐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里面清晰的倒映着他这张脸。
在无法作出任何抵抗的掠夺中，彼此奉献初吻漫长如永恒的刹那，终是流逝了。
随着格蕾西亚踮起的脚尖缓缓落回地面，一声细微的声音也柔弱的传出。
“就...就到这。”
望着她匆忙起身退开的身影…陈诺呆滞地轻触自己残留温度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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