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镇这地方,要说偏,那是真的偏。西北边陲的小镇子,平日里顶多有几个过路的行商,突然冒出来四个打扮各异的生面孔,多少就有些扎眼了。
“咱们这么个找法,得找到猴年马月去?”
镇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九幽戾红正扯着自己身上那件灰扑扑的布袍子——料子糙得硌人,针脚还歪七扭八的。她压低斗笠,血瞳在阴影里闪了闪,语气里的不耐烦几乎要溢出来:“这都第三天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摸到!”
她这会儿是真把自己捯饬成了个普通妇人模样,脸上那些妖艳劲儿全给遮掩了,看着就像是三十多岁、常年奔波在外的苦命人。可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焦躁,怎么藏也藏不住。
“急什么。”夏白芷靠在一旁的土墙上,声音压得低低的。她也改了装扮,一身褐色短打,头发胡乱扎了个髻,脸上还故意抹了几道灰——这副落魄江湖客的模样,倒是和她眼底那团烧着的火形成鲜明对比。“师尊失踪可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暴露了,之前那些功夫全白费。”
话是这么说,可她攥着剑柄的手指,指节都泛了白。
璇玑子更绝,直接扮成了个七八岁的小男娃,蹲在地上扒拉石子玩,脸上抹的泥巴都快结块了。她一边摆弄石子,一边用稚嫩的童音小声嘟囔:“急也没用啊。我的因果线明明就指着云涯哥哥就在这五十里内,可具体在哪儿……像被什么东西给糊住了,看不真切。”
玉清瑶站在三人稍远些的地方,一袭素白衣裙,脸上蒙着层轻纱。她闭着眼站了会儿,忽然开口:“这镇子不对劲。”
“怎么说?”夏白芷立刻转过身。
“灵气。”玉清瑶睁开眼,眸光清冷,“按理说凡人聚居之地,灵气该是稀薄均匀的。可栖霞镇这儿的灵气,一会儿在东边浓些,一会儿又在西边散了——像是有谁在刻意搅动,想掩盖什么。”
九幽戾红血瞳孔一凝:“阵法?”
“不止。”玉清瑶轻轻摇头,“空间也有波动。虽然微弱得很,但瞒不过我。有人在镇子周围布了很高明的禁制,既能藏匿气息,又能扰乱感知。”
璇玑子拍拍手上的土站起来:“那就对了。能布下这种级别禁制的,除了云妩月……恐怕就没有别人了。”
四人一时都没说话,空气里只剩下晚风吹过老槐树的沙沙声。
半晌,夏白芷咬了咬下唇:“不管怎样,师尊必须找到。”她看向璇玑子,“你的感应,还能不能再准点儿?”
璇玑子苦笑:“我尽力了,可需要‘引子’。之前用云涯哥哥的衣物,因果线已经淡了。除非……”她目光落在夏白芷头上
夏白芷沉默片刻,伸手从秀发上取出一样东西。
月光下,那支白玉兰簪静静躺在她掌心。凝脂般的质地,簪头雕着含苞的玉兰,花蕊处那点紫光流转不息——即便在这种时候,它依旧温润得让人心头发软。
“用这个。”夏白芷把玉簪递过去,声音有些哑,“这是他亲手炼的,本想……总之,这里面有他最纯粹的心意。”
璇玑子小心翼翼地接过,眼神复杂:“夏姐姐你想好了?这东西一旦用作追踪媒介,里面的道蕴可能会受损。”
“只要能找到他,”夏白芷别过脸,“什么都值。”
璇玑子不再多言,盘膝坐下,双手捧着玉簪开始诵念古咒。幽蓝色火焰再次燃起,却不像之前那样猛烈,而是温柔地包裹住玉簪,一点点渗透进去,牵引着那缕深藏的本源气息。
玉清瑶、夏白芷、九幽戾红三人分立三角,警惕地护着法。
时间一点点过去,璇玑子额头的汗越冒越多,脸色白得像纸。忽然
而此刻,栖霞镇西头那家不起眼的客栈二楼,最里间那扇窗子紧闭着。
屋里没点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在地板上切出几道惨白的光痕。
云涯趴在床上,呼吸还没完全平复。方才那一场几乎可以称作“战斗”的纠缠耗尽了他所有力气,此刻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宽厚的后背裸露在微凉的空气里,线条流畅的肩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上面还留着几道新鲜的抓痕——红的,在月光下有些刺眼。
云妩月侧躺在他身边,一根手指正慢悠悠地、若有若无地划过他的脊线。指甲修剪得圆润,力道轻得像羽毛,可每一下都让云涯绷紧了肌肉。
“阿云的背,真好看。”她声音里带着餍足后的慵懒。
云涯闭着眼,没说话。
他没法说话。身体还沉浸在方才的余韵里,结果双修的提升,云崖感官却已经敏锐地捕捉到了另一件事
沈璃神识好像“看”得到。也“听”得到。
云妩月的手指继续往下滑,停在腰窝处,轻轻打了个圈。“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这样的时候最真实。”她凑近了些,气息喷在云涯耳后,“没有那些虚伪的礼数,没有师徒名分的束缚……就只是你和我。”
云涯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她……在看?”
“嗯?”云妩月像是没听清,指尖又往上移,停在肩胛骨之间,“谁?”
“……沈璃。”
屋里静了一瞬。
然后云妩月低低笑了起来,那笑声又轻又软,却让人脊背发凉。“是啊,我让她看着,从我们第一次开始,我就让她看着了.....”她支起身子,长发垂下来,扫过云涯的侧脸,“怎么,你心疼了?”
云涯依旧闭着眼,睫毛颤了颤。
“我呀,是在帮她。”云妩月俯下身,嘴唇几乎贴着他的耳朵,“让她再看清楚,她心心念念的师尊,在我这儿是什么样子。让她明白,有些东西……不是她该肖想的。”
说着,她手指忽然用力,在某个旧伤疤上狠狠一按。
云涯闷哼一声,身体骤然绷紧。
“疼吗?”云妩月的声音温柔得诡异,“疼就记住。记住你是谁的人,该在谁身边。”
而此刻,在识海深处那片被强行开放的角落里
沈璃蜷缩着。
她保持着云妩月“施舍”给她的那个视角,一动不动地“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眼睛早就哭肿了,可这会儿连泪都流不出来。整个人像被抽空了魂魄,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壳子。
从第一次……从云妩月解开封禁、让她被迫“旁观”的那一刻起,她就变成了这样。
起初是尖叫,是嘶吼,是拼了命想要夺回身体控制权。可云妩月的魂魄太强了,强到像一座山,死死压着她,让她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
后来就麻木了。
像现在这样,像个死人。
她能看见师尊隐忍的表情,能听见那些压抑的喘息,能感受到云妩月指尖划过他皮肤时带来的战栗一切都清晰得可怕。
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看着。
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
像个被钉在墙上的标本,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珍视的人被一点点碾碎尊严,看着自己曾经的身体被另一个灵魂操控着,做出那些让她恨不得自毁双目的事。
有时候她会想,如果当初死在凌霄宗废墟里就好了。
如果当初师尊没有为了救她向夏白芷屈膝……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狠狠摁了回去。不能这么想。师尊是为了她才活下来的,她得活着(多多少少有点),至少……得活着看到云妩月遭报应。
可报应在哪儿呢?
沈璃空洞地望着识海外那片模糊的景象,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如果她还有“掌心”这种实体的话。
而云妩月,似乎很享受这种状态。
她一边用手指在云涯背上画着无意义的图案,一边用神识对沈璃低语:“看清楚了?这才叫‘拥有’。你那种的喜欢还有喜欢,算什么?”
沈璃不回应。
她早就学乖了——任何回应都会换来更残忍的“展示”。
云妩月也不在意,自顾自继续说:“不过你放心,等阿云彻底属于我了,我会给你个痛快的。毕竟……”她轻笑,“你这具身体,我用着还挺顺手。”
床榻上,云涯忽然动了动。
他撑着胳膊想要起身,却被云妩月轻轻按了回去。
“累了?”她问,语气像在关心,“那就再躺会儿。”
云涯沉默片刻,低声道:“我想喝水。”
云妩月挑眉,似乎觉得这个要求很有趣。但她还是起身,赤足走到桌边倒了杯水,回来递到云涯唇边。
他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温水润过干涩的喉咙,才觉得缓过来一些。
“谢谢。”他说,声音很轻。
云妩月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问:“阿云,你恨我吗?”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云涯握着杯子的手顿了顿。
“……不恨。”
“撒谎。”云妩月夺过杯子放在床头,重新躺回他身边,手臂环住他的腰,“你恨我夺了沈璃的身体,恨我拿着柳念婉来威胁你,恨我囚着你,恨我逼你做这些事——我都知道。”
云涯没说话。
“可那又怎样?”她把脸埋在他后颈,声音闷闷的,“恨我也好,怕我也罢,你终究是在我身边。这就够了。”
女人就是会在交欢之后释放出温柔的一面,即便是她云妩月也照样是如此。
窗外,月亮又往西挪了一寸。
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接着是更夫打梆子的声音——三更天了。
栖霞镇的夜,还很长。
而镇子各处,那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看似寻常的“行商”们,依旧在阴影里悄无声息地搜寻着。
璇玑子手中的白玉兰簪,幽蓝火焰忽明忽暗。
玉清瑶的白纱被夜风轻轻吹起。
夏白芷握着剑柄的手指,始终没有松开。
九幽戾红的血瞳,在斗笠下扫过每一处可疑的角落。
她们都知道,要找的人就在这座镇子里。
可究竟在哪儿
或许,只有等天亮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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