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寒玥的手指又动了一下。
这次不是抽搐，是缓慢地蜷起，像是在冰层下试图抓住什么。她的呼吸依然微弱，但眉心那块地煞尺碎片正泛着幽光，和朱砂印融为一体。
东方墨白还蹲在她面前，右手撑着地面，左手紧握残简。刚才那一幕太突然——碎片飞出、钉入她额头、整艘船被冻结……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硝酸甘油的药效还在胸口发麻，心跳总算稳住了，可脑子却嗡嗡作响。
就在这时，怀里的残简猛地一烫。
他低头看去，封面自动翻开，纸页无风翻动，停在一页从未见过的空白页上。那页纸原本什么都没有，此刻却浮现出细密的古篆，字迹像是用血写成，又像被火燎过，边缘微微卷曲。
“又来？”他低声说，右眼瞬间发热，金纹浮现。
脑内弹幕立刻蹦出来：【警告！检测到加密记忆层，正在强行载入——友情提示：本功能不支持退款，头秃风险自负。】
话音未落，眼前景象骤变。
三百年前的画面直接砸进意识里。
灰袍老者拄着蛇头杖站在丹房中央，右眼戴着单片镜，镜片反着冷光。他面前是一尊三足青铜炉，炉口冒着暗红色烟雾，气味刺鼻，像是烧焦的骨头混着铁锈。
那人正是沧海真人。
他抬起手，从袖中取出一只玉盒，轻轻打开。里面躺着一枚暗红丹丸，表面布满裂纹，像是随时会碎。
“陛下，”他的声音很平静，“此丹以九千童男童女精血为引，炼七七四十九日而成，可破噬心咒。”
画面外传来一声冷笑。
一道身影从殿外走入，披玄甲，执长剑，步伐沉稳。那人皇站定在炉前，目光扫过丹丸，脸色越来越沉。
“你说什么？”他声音不高，却让整个丹房温度骤降。
“以命换命，才能救您。”沧海真人没有退后，“您若不破咒，登天路永断。苍生劫难，将再临人间。”
人皇沉默了一瞬。
下一秒，剑出鞘。
寒光一闪，整座丹炉从中劈开，炸裂的火焰冲上屋顶，那些暗红烟雾在空中扭曲成无数人脸，发出无声哀嚎。丹丸落地，碎成粉末，渗入地砖缝隙。
“吾宁死，不饮无辜之血。”人皇收剑，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若天道要灭，我便逆天。”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现实中的东方墨白猛地喘了口气，像是被人按进水里又捞出来。他额头全是汗，右眼金纹灼得生疼，差点栽倒。
他抬手抹了把脸，手指都在抖。
脑子里的弹幕又跳了：【提示：检测到替代路径解锁——地煞尺认主条件非唯一，持尺者自愿献祭自身精血或生命，可免除杀戮之劫。当前绑定状态：待确认。】
他愣住。
“等等……你是说，不用杀人也能拿尺？”
弹幕没回，只有一行小字缓缓浮现：【老板，这波算系统更新，补丁已推送，请查收。】
东方墨白张了张嘴，忽然笑了。
“所以之前那个‘杀满九千九百九十九人’是初始设定，现在出补丁了？这算不算官方改bug？”
他说完自己都愣了一下。
笑点在哪？
可他就是想笑。
从三星堆开始，一路逃亡，被追杀，看着同伴受伤，每一次动手都得问自己三遍“能不能活下来”。他以为这条路只能靠踩着尸体往前走，结果现在告诉他——还能选别的？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残简，那页新出现的文字还在微微发亮。
原来人皇当年就拒绝过这种交易。
用孩子的命换力量？
不干。
那现在这块尺，也不是非要靠杀戮才能掌控？
他慢慢转头，看向仍闭着眼的萧寒玥。
她眉心的碎片还在发光，寒气顺着她身体扩散，在冰面上画出蛛网般的纹路。她整个人像被封在一层透明壳子里，安静得不像活人。
可刚才那一幕……
碎片主动飞出，钉进她额头，激活了某种东西。
是不是说明，她已经成了“持尺者”？
如果规则是真的，那她现在只要愿意，就能免去杀戮，直接认主？
他喉咙动了动，没敢往下想。
阿依娜说过，苗疆有种蛊叫“替命虫”，能代主人承受致命伤。但他不信这个世界上有白给的好处。任何牺牲都有代价，只是有的当场付，有的往后扣。
就像这补丁，听着美好，真用起来，谁知道会不会蓝屏？
他伸手探了探萧寒玥的脉搏。
极慢，但还在跳。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硝酸甘油瓶还在。刚才吞的那粒药似乎压住了心悸，可太阳穴还是突突地跳。
他坐了下来，背靠着冰墙，把残简抱在怀里。
“所以说……咱们现在卡在主线任务的分支选项里？”他对着空气说，“A路线：继续杀人攒经验值；b路线：有人站出来自我牺牲，直接通关？”
弹幕终于回了：【温馨提示：本系统仅提供信息解析，不承担决策后果。建议谨慎选择，毕竟头发已经不多了。】
他扯了下嘴角。
“你还知道我头发少？”
他抬手抓了把头发，真怕一扯掉一把。
这时，残简又震了一下。
新的提示浮现：【检测到人皇精血残留痕迹，分布于不周墟七处禁地，可用于炼制替代丹药，增强献祭者承重力。坐标加载中……】
“等等。”他眼睛一亮，“你是说，不用童男童女，也能炼那种药？只要有人皇精血就行？”
弹幕：【理论上可行。但友情提醒：七处禁地目前均有高危守卫，包括但不限于：会喷火的石头人、爱吃脑子的藤蔓、以及一位自称‘奥丁’且喜欢挖眼珠的疯子。】
东方墨白：“……”
他深吸一口气，把残简贴在胸口，像是怕它突然飞走。
原来还有这条路。
不是靠杀，不是靠骗，而是有人愿意站出来，用自己的命去换别人的活路。
人皇当年不肯用别人的命，现在呢？
轮到他们这一代了。
他抬头看向萧寒玥的脸。
她睫毛颤了一下，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声音太轻，听不清。
他凑近了些。
“你说什么？”
她没睁眼，只是重复了一遍，声音沙哑：“我不是……守护者。”
他顿住。
这话她在昏迷前就说过了。
不是守护者？
那是谁？
是容器？是钥匙？还是……祭品？
他没再问，只是把手放在她肩上，轻轻按了按。
“你现在是什么不重要。”他说，“重要的是你还活着。”
他站起身，走到船边，俯视下方血海。
水面静止，像一块巨大的红玻璃。鬼船停在中央，骨桨被冻住，船帆空荡荡地垂着，只剩几根断裂的线在风里晃。
刚才那块碎片，是从帆布里被硬生生顶出来的。
是谁把它缝进去的？
人皇？
还是另一个人？
他盯着那块位置看了很久，直到右眼的金纹慢慢褪去。
脑子里的弹幕安静了。
他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找齐七处禁地的人皇精血，炼药。如果真有人要献祭，至少不能让他白白送死。
他回头看了眼仍在昏迷的萧寒玥，又摸了摸残简。
“行吧。”他低声说，“这补丁我收了。”
他弯腰捡起一块碎冰，用力捏在手里。
刺痛传来，掌心渗出血丝。
血滴落在残简上，迅速被吸收，那页新出现的文字闪了闪，像是确认了什么。
下一秒，七个小点在纸上浮现，排列成星图形状。
第一处标记亮了起来。
他盯着那个位置，念出地名：“昆仑墟，西岭断崖。”
他把残简塞进怀里，活动了下手腕。
然后走向船舱入口。
冰层挡住去路，他抬起脚，狠狠踹了一脚。
咔嚓。
冰裂开一道缝。
他再踹一脚。
裂缝扩大。
他喘着气，第三次抬腿。
冰面轰然塌陷，露出漆黑的通道。
他站在洞口，回头看了一眼萧寒玥。
她还是没醒。
但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他迈步走了进去。
黑暗吞没了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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