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暴撕扯着驼队，林不觉将最后半囊水倒进小石干裂的唇间。少年岩石左臂青纹已漫至心口，每一次呼吸都带出血沫。寒髓咒在林不觉左掌凝成霜花，与灼沙相触时蒸腾起腥甜白雾——6品内力仅能护住小石三寸，青玉簪在袖中震颤如濒死的蝶。
师父...小石枯指突然抠进林不觉手腕，右眼青光刺破风沙，水声...是哭声在唱歌。
沙丘背风处，绿洲如海市蜃楼。不同于北荒冰湖，这方水潭泛着病态的碧绿，水面浮满细小的金色沙虫。潭边木屋倾斜，檐角悬着三十七只铜铃，铃舌皆是干枯的蝎尾。院中筛沙的三人动作诡异：独眼男子右腿木肢嵌着鳞片，女子双手缠满渗血布条，十岁女童脖颈金环随呼吸明灭。
林不觉青玉簪轻点院门。门轴未响，独眼男子已抬首——他右眼蒙着黑纱，左眼瞳孔竟是细密的沙粒。守鼎人来了。沙哑声似砂纸摩擦，赵都护说今日有贵客。
小石岩石左臂突然青光暴涨！水里...有活人心跳！他指向水潭，三十七个！被沙虫裹着！
独眼男子嘴角扯出诡异的笑。他枯手掀开衣襟——胸膛赫然嵌着半枚金环，环心沙虫蠕动：景元五年，赵铮挖去我们右眼，却不知玄鳞教早把种进血脉。他拍向水潭，碧水骤沸，三十七道金环破水而出，直取林不觉咽喉！
石生低头！林不觉青玉簪横扫，寒霜仅能凝出半尺冰盾。咔嚓！冰盾碎裂，簪尖崩断。金环擦过他左臂，寒髓咒骤然蔓延至肩胛。小石岩石左臂青光暴起格挡，青石纹路寸寸皲裂。
师父！小石扑来时，岩石左臂突然失控，青石利爪直插独眼男子心口！不——！林不觉右眼金芒疾闪，6品内力强行扭转少年手臂。青石爪擦过男子肋下，带出一串血珠。
血珠落潭，水面金环骤静。独眼男子踉跄跪地，沙粒左眼滚落两行血泪：三十七年...终于有守鼎人血入水。他撕开胸前衣襟，金环下露出半卷水经，赵铮用沙虫控水脉，孩童饮后成水奴。真账在...
话音未断，女童脖颈金环骤亮！她枯手抓向父亲咽喉，眼中浑浊与清明交替挣扎：爹...快逃！沙蝎使说...守鼎人血可救妹妹！
沙暴骤停。水潭中央升起石台，青衣女子立于台上，左臂断口处金环盘绕。她怀中抱着昏迷女童，女童心口嵌着沙虫，随呼吸明灭。
林不觉。女子声音清冷，我名金娘，曾是都护府水师统领。她抚过怀中女童枯发，女儿染沙心病，需守鼎人血续命。赵铮允我：取你心头血，换玄鳞教解药。
小石岩石左臂青光大盛：青竹姐姐？！少年突然浑身剧震——金娘断臂处的金环纹路，竟与杏林院青竹同源！
林不觉青玉簪点地，寒气仅能凝出寸许薄霜。金娘统领，沙心病需活人血养，你女儿喝的...是孩童心头血吧？他右眼金芒扫过水潭，三十七道金环突然嗡鸣，你炼的不是药，是新的沙心。
金娘面不改色，怀中女童心口沙虫骤亮。水潭沸腾，三十七具水奴破水而出，金环锁链缠向林不觉脚踝。寒髓咒在林不觉心口炸开冰刺，他踉跄跪地，左手按进沙中——霜花蔓延三寸即散。
师父！小石扑来格挡，岩石左臂被金环锁链洞穿。青石碎屑纷飞中，少年右眼青光映出惊人画面：金娘怀中女童体内，三百零七道青丝正被沙虫吞噬！
你女儿被炼成沙心鼎林不觉咳着血霜，玄鳞教骗你，他们要的不是解药，是鼎胎。
金娘浑身剧震。怀中女童突然睁眼，瞳孔竟是旋转的沙粒：娘...好渴...枯手抓向金娘咽喉。金娘不躲不闪，任女儿指甲抠进皮肉，沙哑道：阿沅...娘带你回家。
她猛然将女童抛向水潭！林不觉！用守鼎人血破沙心！金环锁链反卷自身，金娘撞向林不觉心口。寒髓咒与守鼎人血交融，冰霜顺着金环蔓延至水潭——
独眼男子扑来挡在水潭前。冰霜穿透他胸膛时，他枯手塞给林不觉半块铜铃：带阿沅...走！沙心需活鼎，阿沅还有救！
冰霜炸裂！水潭冻结，三十七具水奴金环寸断。青玉簪在林不觉手中彻底断裂，半截插入沙地。寒髓咒失控蔓延至脖颈，他抱着昏迷的小石跪在冰潭边。金娘与女儿沉入水底，最后身影是母亲将女儿紧紧护在怀中。
独眼男子尸体旁，铜铃刻着细字：阿沅非我女，是赵铮弃婴。我守她十七年，只盼她不识沙心。
林不觉用断簪撬开铜铃，内藏半片龟甲。沙粒在龟甲纹路聚成字迹：
桑水河底无真账，真账在人心。
三百零七人名，刻在玄鳞教总坛石柱。
守鼎人血可启鼎，亦可焚鼎。
——前水师统领 金娘 绝笔
沙风卷起龟甲，林不觉望向神京方向。寒髓咒在心口结冰，断簪在掌心割出血痕。小石在昏迷中呢喃：师父...阿沅姐姐心口...有光...
绿洲水潭开始融化。冰层下，金娘与女童相拥的身影渐渐模糊。三十七只铜铃在檐角轻响，铃声竟合成一句水歌：
莫问守水人，清泉在心田。
林不觉背起小石走向沙丘。夕阳将两人影子拉长，一影结霜，一影染血。沙地上没有字迹，只有风蚀的沟壑纵横如掌纹。他最后回望绿洲——水潭已干涸，唯余三十七只铜铃在枯树上摇晃，铃舌的蝎尾随风轻摆，像三十七颗不肯闭上的眼睛。
沙丘顶端，商队驼铃隐约可闻。林不觉握紧断簪，寒髓咒在喉间结冰。他忽然轻笑出声，对昏迷的小石道：石生，你看。沙海无灯，但人心是灯。
风沙漫过脚印。远处村落炊烟升起，孩童追逐着放纸鸢。纸鸢竹骨扎成青玉簪模样，在暮色中摇摇晃晃，飞向没有星辰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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