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克朗先生从洛杉矶返回后,立刻召集了芝加哥财团剩余的核心家族代表——阿穆尔、斯威夫特、伍德,以及已经半公开倒向西部的菲尔德,还有濒临崩溃的麦考密克家族代表。会议室内烟雾缭绕,气氛压抑得如同葬礼。
克朗平静而清晰地转达了特纳·史密斯的全部提议:西部市场的全面开放、全球渠道的共享、以及最核心的、不容更改的条件——核心企业间的深度股权互换与交叉持股。
“砰!”
阿穆尔家族的代表听完,猛地一拳砸在红木会议桌上,震得杯子乱响,他脸色涨红,脖子上青筋暴起,怒吼道:“欺人太甚!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抢劫!股权互换?交叉持股?说得好听!这不就是要把我们祖辈几代人心血打拼下来的家业,白白分给那群西部的强盗吗?!他们怎么敢提出这种条件!这和吞并有什么区别?!”
“过分?我倒觉得这是个不错的选择。”菲尔德家族的代表马歇尔·菲尔德三世冷冷地开口,他如今有了西部委员会做靠山,底气足了很多,语气带着一丝事不关己的淡然,“阿穆尔,醒醒吧!看看现在的局面!硬扛下去是什么下场?麦考密克就是榜样!股权互换怎么了?至少公司还在,品牌还在,还能借助西部的力量做得更大,走得更远。万一我们的后代里出不争气的败家子,有西部联盟这帮狠人帮着看着公司,说不定反而能基业长青。有个强大的盟友,总比被人连根拔起、尸骨无存要强!”
“你这个叛徒!闭嘴!”麦考密克家族的代表,一个双眼布满血丝、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像一头受伤的野兽,猛地指向菲尔德,嘶声咆哮道,“马歇尔·菲尔德!肯定是你!是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向亨廷顿泄露了我们公司的核心机密!不然他们怎么会对我们的…对我们的‘维修业务模式’知道得那么清楚?!是不是你拿我们当投名状,去讨好你的新主子了?!”
菲尔德三世被这突如其来的指控气得脸色发白,他霍然起身,厉声反驳:“放你的狗屁!麦考密克!你自己管理不善,商业模式遭人诟病,现在倒打一耙怪起我来了?我们菲尔德是做百货零售的,跟你的收割机八竿子打不着!我上哪知道你的那些龌龊勾当?!我看是你们公司内部早就烂透了,出了内鬼!你别在这里像条疯狗一样乱咬人!”
“够了!都别吵了!”斯威夫特家族的代表,一位相对冷静的中年人,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声音沉重地喝止了这场无谓的争吵。他环视众人,脸上写满了疲惫和认清现实的无奈:“吵有什么用?菲尔德有句话没说错,看看麦考密克的下场!这还看不明白吗?特纳·史密斯提出的,根本不是什么‘建议’!这是最后通牒!是我们为生存下去必须付出的代价!我们现在讨论的不是接不接受,而是怎么接受才能尽量体面一点,为家族多保留一点香火!我们已经输了!从我们内部争吵不休、被亨廷顿各个击破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一败涂地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伍德家族代表,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仰天长叹一声,语气中充满了历史的荒谬感和宿命感:“唉…谁能想到啊…一场席卷芝加哥、改变中西部商业版图的狂风暴雨,起因…竟然是一只远在千里之外、名叫‘苏琳’的熊猫…命运,真是讽刺…”
这句充满哲理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一种巨大的无力感笼罩了房间。
“熊猫…都是那只该死的熊猫!”麦考密克的代表像是找到了发泄口,用尽最后力气歇斯底里地喊道,“当初要是芝加哥动物园痛痛快快把那只畜生送给特纳·史密斯,哪会有后面这些破事?!都是市政府和动物园那帮蠢货!非要搞什么拉扯,谈什么条件!结果引狼入室,把我们全都拖下了水!他们是芝加哥的罪人!”
他的怒吼,道出了这场巨变中最具讽刺意味的真相: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导火索,最终引爆了足以改变地区力量格局的连锁反应。然而,此刻的指责已于事无补。
克朗先生看着眼前这群昔日叱咤风云、如今却狼狈不堪的老友,心中百感交集。他缓缓站起身,用苍老而坚定的声音做了最后的总结:
“先生们,愤怒、指责、追悔,都改变不了现实。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像麦考密克一样,选择玉石俱焚,但你们确定自己的家族能承受得起吗?要么,放下毫无意义的骄傲和愤怒,接受特纳的条件,让家族和企业以另一种形式,在这个新时代生存下去,甚至可能获得新的发展。如何选择,你们自己决定。我言尽于此。”
说完,克朗先生拄着手杖,步履蹒跚地离开了会议室。留下芝加哥的旧贵族们,在弥漫的雪茄烟雾和绝望的沉默中,面对他们不得不接受的、屈辱而又无可奈何的未来。
洛杉矶,比弗利庄园
几辆豪华轿车缓缓驶入戒备森严的特纳庄园。车门打开,首批抵达洛杉矶的芝加哥财团代表们神色复杂地走下车,他们将在这里与西部委员会签署最终的合作协议。而紧随其后的,是一辆经过特殊改装的厢式货车,里面载着此次所有风波的核心——熊猫“苏琳”。
当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将装有苏琳的坚固笼子抬下车时,早已等候在门口的首富夫人伊丽莎白·洛厄尔立刻迎了上去,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喜悦和母性的光辉,完全无视了那些前来签署亿万合作协议的商业大亨们
“哦!我的上帝!快看!它比照片上还要可爱!亲爱的,你看它的黑眼圈,多么无辜!”伊丽莎白几乎是扑到笼子前,隔着栏杆,试图伸手去触摸苏琳毛茸茸的脑袋。苏琳似乎被长途运输和陌生环境搞得有些紧张,蜷缩在笼子一角,但伊丽莎白温柔的声音和表情让它稍稍放松了一些。
特纳·史密斯站在妻子旁边,看着妻子孩子般的兴奋模样,刚毅的脸上露出罕见的、充满宠溺的笑容。他对芝加哥的代表们做了个“请自便”的手势,示意管家先带他们去会客室,他的全部注意力此刻都在这只熊猫和妻子身上。
“小心点,亲爱的,它可能受了惊吓。”特纳轻声提醒,但并没有真正阻止。
“我知道,我知道!”伊丽莎白头也不回,完全被苏琳迷住了,“快!把笼子打开,让它出来活动活动!它一定闷坏了!”她迫不及待地让佣人拿来早已准备好的、从夏威夷空运来的最新鲜的菠萝、苹果,以及特意从亚洲进口的嫩竹笋,甚至还有一小盘精心切好的、最高等级的牛排。“来,宝贝,吃点东西,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她简直把苏琳当成了失散多年、终于回家的女儿,恨不得将世界上所有好东西都堆在它面前。
这时,特纳的两个儿子,年仅十三岁却已显露出过人聪慧的理查德和爱德华走了过来。他们虽然也对这只神奇的动物充满好奇,但表现得更具科学精神。
“母亲,”理查德冷静地开口,语气像个小大人,“根据动物行为学和兽医学,新引入的动物,尤其是经过长途运输的野生动物,应该先进行至少两周的隔离检疫,并由专业兽医进行全面体检,排除潜在疾病和寄生虫风险后,才能进行亲密接触。您这样直接投喂,存在健康风险。”
爱德华也点头附和:“哥哥说得对。我们应该先请旧金山或洛杉矶动物园最好的兽医来,为苏琳建立一个完整的健康档案。这是对它的健康负责。”
伊丽莎白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有些不好意思地拍了拍额头:“哦!天哪!看看我,高兴得都糊涂了!你们两个小鬼头说得对!是妈妈太心急了!”她立刻转身对管家吩咐:“快!立刻去请全加州、不,全美国最好的野生动物兽医!特别是对熊科动物有研究的专家!立刻请到庄园来!我要给我的宝贝做最全面、最细致的检查!费用不是问题!”
管家躬身领命而去。伊丽莎白这才稍微克制住激动的心情,但还是忍不住隔着一段距离,温柔地看着正在小心翼翼嗅着竹笋的苏琳,眼中充满了怜爱。
在不远处的露台上,特纳·史密斯和霍华德·修斯并肩站着,手里端着威士忌,远远望着这温馨又略带滑稽的一幕。
修斯用胳膊肘碰了碰特纳,脸上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混合着调侃和惊叹的表情,低声说:“嘿,特纳,看看那边。你花了…让我算算,前期运作、给芝加哥的‘捐赠’、还有未来综合体计划的巨额投资…加起来怕是有上千万美元了吧?就为了把那个黑白相间的毛绒大家伙弄回来,哄你老婆开心?老天,这恐怕是地球上身价最昂贵的‘宠物’了吧?”
特纳抿了一口酒,目光深邃地望向那只正开始啃食竹笋的熊猫,嘴角勾起一抹复杂难明的笑容,语气平淡却意味深长:“昂贵?霍华德,你只算清了明面上的账。你忘了算上麦考密克的国际收割机公司蒸发的市值、芝加哥财团被迫让出的股权、以及我们兵不血刃拿下中西部桥头堡所带来的未来几十年的收益。这只熊猫的身价…恐怕比你我所有人此刻的资产加起来还要‘昂贵’。它引发的这场风暴,重塑了半个美国的商业地图。”
修斯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不禁摇头失笑,感叹道:“是啊…谁能想到呢?一场波及两大区域、牵扯无数巨头、决定未来商界格局的‘中西部商业大战’,最初的导火索,竟然是这只看起来人畜无害、只知道吃竹子的…熊猫。这简直是可以写进商学院教材的最离奇、也最经典的案例了。特纳,你这笔买卖,看似为博红颜一笑,实则是一石N鸟,赚翻了天啊!”
特纳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淡淡地说:“走吧,霍华德,芝加哥的‘朋友们’还在会议室等着我们。该去给这场大戏,落下最后的帷幕了。”
露台这边,是商业巨头们对一场宏大商战的冷酷复盘与黑色幽默;草坪那边,是西部之王的夫人对一只熊猫毫无保留的宠爱与呵护。昂贵的熊猫苏琳,静静地坐在比弗利山庄如画的草坪上,茫然地咀嚼着鲜嫩的竹笋,对因它而起的这场席卷美国商界的惊涛骇浪,浑然不觉。它只是从一个钢筋水泥的牢笼,换到了一个更大、更豪华的牢笼,并遇到了一位真心喜爱它的女主人。历史的荒谬与温情,在这一刻,奇妙地交融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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