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雄、石秀两队人马如离弦之箭般射入荒野后,武松不敢耽搁,命令剩余队伍卸下一切不必要的负重,只携带紧要的医药、粮食和武器,轻装简从,加速南下。
秋日的天,孩儿的脸。方才还是晴空薄云,转眼间阴风骤起,铅灰色的云层从北方天际滚滚压来,天色迅速昏暗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土腥气。
“要下大雨了!”有经验的老卒抬头望天,忧心忡忡。大雨不仅会加剧道路泥泞难行,更会掩盖踪迹、影响视线,给可能存在的追踪或新的伏击提供绝佳掩护。
“加速!务必在天黑前赶到‘野猪林’!那里有废弃的驿站可以暂避!”武松沉声下令,心中焦急更甚。金莲伤势未愈,最忌风寒潮湿。
车队在越来越崎岖湿滑的道路上艰难提速,车轮不时陷入泥坑,需要人力推搡。潘金莲所在的马车虽然做了加固和防震,但剧烈的颠簸依旧让她脸色发白,伤口隐隐作痛。她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呻吟,以免分散武松心神。
顾大嫂在一旁紧紧护着她,用身体为她减缓震动,眼中满是心疼:“嫂子,再忍忍,快了,就快了……”
“我没事。”潘金莲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目光却投向车窗外阴沉的天色和道路两旁飞速倒退的、在风中狂舞的枯黄草木。她的心,并不比外面的天色轻松多少。杨雄、石秀能否及时赶到?岳家军的押送队伍和梁山联络使如今身在何处?是否已踏入陷阱?“幽冥狐影”既然能精准地在老鸹岭设伏,又岂会只安排这一处杀招?
雨,终于滂沱而下。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车篷、盔甲和泥泞的道路上,激起一片白茫茫的水汽,能见度骤降。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和车轮碾过泥泞的粘滞声响。
“都督!前方岔路口!”斥候在雨中大喊。
武松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纵马上前。只见前方道路一分为二,一条略宽,指向正南,是通往梁山方向的官道;另一条狭窄泥泞,偏向西南,似乎通往一处山谷。
“地图!”武松喝道。
亲兵急忙在雨中展开油布包裹的简陋舆图。武松就着微弱的天光辨认,眉头紧锁。舆图标记不清,只知西南岔路似乎通往一片叫做“落魂坡”的丘陵地带,地形复杂,并非南归正途。
“走官道!”武松当机立断。虽然官道可能更暴露,但此刻大雨滂沱,山路险峻更增十倍风险,且偏离主要方向,易生变故。
队伍正欲转向官道,潘金莲虚弱却清晰的声音穿透雨幕传来:“叔叔且慢!”
武松勒马回头,只见顾大嫂掀开车帘,潘金莲正勉力探头向外望。
“金莲?何事?”武松策马靠近车厢。
潘金莲的脸色在雨幕中更显苍白,但眼神锐利:“叔叔请看西南岔路口左侧,那棵老槐树下。”
武松凝目望去。大雨如注,视野模糊,但那棵枝叶凋零的老槐树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昏暗的天光下反射着微弱的、不自然的金属光泽。若非潘金莲提醒,在这等天气和心急赶路之下,极易忽略。
“过去看看!小心!”武松示意两名亲兵。
亲兵提刀持盾,小心靠近。雨水冲刷着泥地,树下似乎半埋着什么。一名亲兵用刀尖小心拨开浮泥,竟挑出半截折断的、制式精良的箭镞!箭头呈三棱状,带有血槽,绝非民间或普通匪类所用!旁边还有凌乱的车辙印和马蹄印,虽然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但显然是不久前留下的,且印迹深重,似有重载。
“是军中专用的破甲棱箭!”亲兵骇然道,“看车辙马蹄,像是有大队车马不久前从此路经过,而且……似乎走得很急!”
武松心中一沉。西南岔路不是正途,怎会有大队车马急行?还是携带军械的?难道是……
“岳家军的押送队伍?”一个念头闪过。难道他们因为某种原因(比如得知老鸹岭有伏?)改了道,走了这条更隐蔽但也更难行的路?
“或是追兵?”另一个更坏的念头同时升起。
潘金莲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急促:“叔叔,看那车辙边缘,泥泞翻卷的方向!”
武松仔细看去,只见车辙印在泥泞中,靠近岔路口内侧的泥浆被翻卷向外,呈现出一种被强行转向、挤压的痕迹……这不像从容改道,更像是在高速行进中突然被逼转向,或是遭遇拦截被迫拐入岔路!
“有厮杀痕迹!”另一名亲兵在稍远处喊道,他从一丛灌木下又找到半片染血的破碎皮甲和几枚散落的铜钱!
武松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岳家军押送队遇袭了?而且就在不久前!就在这条西南岔路上!
去救,还是继续南下?
杨雄已去追官道方向,若押送队真在此遇袭,杨雄必然扑空!石秀去的又是另一个方向……
“武都督!”负责照料重伤员的岳家军一名队正闻讯赶来,看到箭镞和血迹,眼睛顿时红了,“这箭是我岳家军步卒所用!定是押送弟兄们遇险了!求都督发兵救援!”
其余岳家军士卒也纷纷看来,眼神焦灼。他们与押送队伍中的许多人皆是同袍,情同手足。
武松看向车厢内的潘金莲。南下回梁山,是最稳妥的选择,金莲需要尽快得到安稳的救治。但若弃同袍于险境而不顾,他武松岂是这种人?金莲又岂会答应?
潘金莲迎着他的目光,虽然虚弱,却毫不犹豫地轻轻点头,低声道:“事有轻重缓急。证据若失,后患无穷。同袍遇险,岂能不救?我的伤……还撑得住。”
武松不再犹豫,胸中豪气与决断瞬间升起。他目光扫过雨中肃立的队伍,声如铁石:
“岳家军的弟兄们!随我武松,转道西南,救援同袍,夺回证据!”
“梁山弟兄们!护住车驾,紧随其后!顾大嫂,你带几人,护好金莲,跟在队尾,若有变故,不必管我们,立刻向南突围!”
“得令!”怒吼声压过雨声。岳家军士卒感激涕零,梁山部众亦无二话。患难与共,方显义气。
队伍立刻转向,冲入西南岔路泥泞狭窄的山道。大雨倾盆,山路越发难行,但每个人都憋着一股劲,奋力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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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东北方向,杨雄率领二十余骑,一人双马,在风雨中沿着通往岳飞大营的捷径疯狂奔驰。雨水抽打在脸上生疼,山路湿滑,不时有战马失蹄,但无人敢稍作停留。
“头儿!前面有火光!”一名眼尖的斥候指着前方山谷谷口喊道。
此时天色已近全黑,雨势稍弱,那点火光在黑暗中格外显眼。
杨雄心中一紧,抬手示意队伍缓速,悄声靠近。只见谷口一处背风的山崖下,燃着几堆篝火,约有三四十人围坐,看装束,正是岳家军!他们似乎刚刚停下避雨休息,人困马乏,车辆停在火堆旁,用油布盖着。
是自己人!杨雄心中一喜,正待上前相认,忽然,他多年刀头舔血养成的直觉让他汗毛倒竖!
不对!太安静了!这些人虽然穿着岳家军衣甲,但坐姿松散,毫无警戒,篝火的位置也过于暴露……而且,那几辆盖着油布的车,车轮和辕木的样式,似乎与岳家军常用的制式略有不同!
“有诈!撤!”杨雄当机立断,低喝一声,拨马便欲后退。
然而,已经晚了!
“嗖嗖嗖!”两侧山林中,骤然射出密集的箭雨!同时,那几十名“岳家军”也猛地跳起,掀开油布,下面赫然是强弓劲弩!
“杀!”喊杀声从四面八方响起,黑暗中不知涌出多少敌人,瞬间将杨雄这小队人马包围!
“中计了!”杨雄双眼血红,挥刀格开箭矢,“弟兄们!突围!向西北方向,给武都督报信!”
惨烈的突围战在雨夜的山谷口瞬间爆发!
东南方向,石秀的遭遇同样凶险。
他按照武松指示,沿可能联络义军的方向搜索,进入了一片叫做“乱石岗”的荒凉区域。这里怪石林立,道路难辨,大雨更是将一切痕迹冲刷得干干净净。
“头领!这边有血迹!”一名士卒在一块巨石下发现了新鲜的血迹,尚未被雨水完全冲散。
石秀下马查看,血迹拖痕指向石林深处。他心中警惕,令众人下马,步行搜索。刚深入石林不到百步,前方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随即是兵刃碰撞声!
“在前面!”石秀率人急冲过去。
只见一片稍微开阔的石隙间,七八名梁山服饰的士卒正背靠背,与数十名黑衣蒙面人殊死搏杀!地上已倒下了几名梁山弟兄和黑衣人。被围在中间的,赫然是卢俊义派往饮马川方向联络的使者头目之一,“锦豹子”杨林!他左臂带伤,挥刀死战。
“杨林兄弟!石秀来也!”石秀大吼一声,挥刀加入战团。
黑衣人们见来了援兵,并不慌乱,反而攻势更紧,其中几人武功路数诡异狠辣,显然是“狐影”精锐。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要将杨林这支小队和石秀的援兵,全部歼灭在此!
石秀瞬间明白,自己找对了,但也踏入了敌人精心准备的另一个杀局!对方在此埋伏,就是要截杀梁山联络使,并消灭任何可能的援兵!
“弟兄们!拼了!杀出去一个是一个!把消息带回梁山!”石秀浴血狂呼,手中刀光如雪,与一名使链子枪的“狐影”高手战在一处,险象环生。
雨夜,三条战线,同时陷入血腥的绞杀与危局。武松能否及时赶到救下押送队?杨雄能否识破陷阱并送出警报?石秀与杨林能否在绝境中杀出一条生路?而真正的岳家军押送队伍和关键证据,又究竟身在何方?
重重迷雾,随着这凄风苦雨,笼罩在每一个浴血奋战者的头顶。归途漫漫,步步惊心,每一步都踏在生死边缘,每一次抉择都关乎更多人的存亡与抗金大业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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