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充满鄙夷的“连山门都摸不到”。
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在茶馆内立刻引发了阵阵窃窃私语。
石厚端坐不动，看似在喝着粗劣的茶水，实则竖起了耳朵。
配合着识海中林昊那如同雷达般精准覆盖全场的超凡感知力，将周围所有关于“仙缘引”的议论，一字不漏地尽收耳底。
邻桌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声音里充满了羡慕嫉妒：
“妈的，刘家那帮吸血鬼！今年的‘仙缘引’又涨价了！”
“我听黑市上的朋友说，一张已经炒到了三百块下品灵石！”
“三百块！这都够买一件不错的攻击法器了！”
他对面一个尖嘴猴腮的修士，酸溜溜地撇了撇嘴：
“哼，不就是花钱买个直通名额吗？”
“有了那玩意儿，猪都能直接参加最后的灵根测试，有什么了不起的！”
“真正的天才，不屑于此！”
角落里，一个看起来消息灵通的白面书生，压低了声音对同伴说：
“嘘！小声点！你不要命了？”
“刘家跟宗门的外事堂关系盘根错节，这‘仙缘引’，明摆着就是他们联手搞出来的买卖，咱们这种没根没底的散修，别特么乱说！”
听完这些七嘴八舌、零零散散的信息，林昊在识海中，为石厚做出了最精准的总结。
搞明白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与了然：
“这所谓的‘仙缘引’，说白了，就是一张官方默许的、由地方黄牛高价倒卖的‘VIp插队票’。”
“刘家靠它敛财中饱私囊，云霞宗的外事堂靠它捞油水，宗门高层则乐得省心。”
“典型的权钱交易，到哪里都一样。”
“黄牛......VIp......”石厚显然对林昊的现代词汇一头雾水。
“啊，就是搞高价倒卖的，VIp说的就是有钱人！”
石厚了然，他想，既然有“插队票”，那按理说，就一定有官方的“排队处”。
但他向路人打听云霞宗升仙大会的报名地点时，得到的答案却出奇的一致。
无论是普通凡人商贩，还是那些背着刀剑、行色匆匆的武者修士，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用手指着城中心那座由“刘家”开设的、金碧辉煌的“迎仙楼”。
那座楼高达五层，雕梁画栋，车水马龙，与周围的建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根本没有人知道，或者说，没有人愿意提起还有别的渠道。
正当石厚站在街角，望着那座如同巨兽般盘踞在城中心的“迎仙楼”，一筹莫展时——
他感觉身后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微风。
一个干瘦如猴、眼珠子如同老鼠般滴溜溜乱转的少年，正蹑手蹑脚地靠近，并用一根顶端分叉的特制竹签，悄无声息地伸向了他腰间的口袋。
那口袋里空无一物，但瘦猴的动作极为娴熟，显然是此道的老手。
石厚甚至没有回头。
他反手向后一抓，快如闪电，精准扣住了对方纤细的手腕。
这个外号“瘦猴”的少年，本以为碰上了一个好欺负的乡下肥羊，此刻只感觉自己的手腕像是被一只铁钳死死夹住，动弹不得，吓得当场魂飞魄散，脸色惨白。
“哎哟！大爷！好汉！误会，都是误会！”
“小的看您身上有只苍蝇，想帮您弹掉，手滑了，手滑了！”
他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声音都在打颤。
石厚并没有伤害他，只是松开了手，沉声问道：
“我问你，你知道，除了刘家的迎仙楼，还有哪里能报名参加升仙大会吗？”
瘦猴揉着自己发红的手腕，见石厚虽然实力强横，却不像歹人，那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珠子转得更快了。
他立刻意识到，这或许是一桩生意。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换上了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朝石厚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跟自己走。
瘦猴带着石厚，在如同迷宫般的街巷里七拐八绕，最终来到了一个几乎被整个郡城遗忘的、挂着一块“云霞宗外事接引处”破旧牌匾的小院前。
院门上方的牌匾布满了蛛网，朱红色的油漆早已剥落得斑驳不堪。
院子里杂草丛生，门可罗雀，只有一个形容枯槁、眼神浑浊的老修士，正趴在一张缺了角的桌子上呼呼大睡，与“迎仙楼”那热闹非凡的景象，形成了天壤之别。
“喏，看到没，这儿才是正儿八经的报名点。”
瘦猴撇了撇嘴，用下巴指了指院内，压低声音道，
“专门给咱们这种买不起‘仙缘引’的穷鬼准备的。”
“从这儿报名，就得老老实实去闯宗门设的‘登天梯’三关试炼，听说那玩意儿九死一生，每年都有不少人死在上面。”
“刘家花大价钱买通了城里所有的向导和消息贩子，让所有人都以为迎仙楼是唯一的报名点，久而久之，这里就没人来了。”
石厚看着眼前这破败荒凉的景象，听着瘦猴的解释，心中的怒火与困惑交织在一起，烧得他胸口发闷。
他天真地以为，这或许只是宗门高层被刘家和外事堂的蛀虫蒙蔽了。
他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伸出手指，用力地敲了敲桌子。
“咚咚咚！”
那睡眼惺忪的老修士，被惊醒后，不耐烦地抬起头来。
石厚对着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沉声将“仙缘引”如何高价贩卖、堵塞凡人求仙之路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老修士听完石厚那番义正言辞的“举报”，浑浊的眼皮甚至都没有多抬一下。
他只是极其不耐烦地、慢悠悠地，用小拇指掏了掏自己的耳朵，然后将掏出来的东西在桌角弹掉。
他懒洋洋地拉开身前的抽屉，从里面翻出一块黑漆漆的木牌，随手扔在了桌上。
上面用最粗糙的刀法，刻着一串编号。
石厚看着对方这幅漠不关心的、仿佛自己刚才说了一堆废话的态度，心中那股不平之气再也压抑不住，忍不住追问道：
“前辈！如此不公之事，买卖仙缘！难道……难道宗门不管吗？！”
这句话，终于让老修士有了反应。
他缓缓地抬起头，那双浑浊得如同死水般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一丝神采——
那是一种看穿了一切的、极致的讥讽和麻木。
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角甚至挤出了泪花，用一种懒洋洋的、仿佛在解释“太阳为何东升西落”的语气，对石厚说道：
“那东西啊……”
“小子，你要搞清楚一件事。”
“对宗门来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每年想修仙的凡人多如牛毛，一个个去筛选，多麻烦？”
“刘家，只是帮我们解决了这个最麻烦的问题而已……”
他看着石厚那张因震惊而说不出话的脸，嘴角的讥讽更浓了：
“你有这个闲心在这里告御状，不如多想想，怎么通过七天后的登天梯。”
“毕竟……如果你连第一关都活不下来的话，那公不公平，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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