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朵玫瑰飞得很快，像一道银线划破黑暗。
它撞进虚空投影的瞬间，我听见了声音。不是耳朵听到的，是脑子里直接响起来的，像是谁在念选择题的标准格式：“请在以下两个选项中做出选择。”
全息界面浮出来了，白底黑字，清楚得很。
A. 融入观察者文明，放弃独立发展路径，换取技术共享与资源补给。
b. 成为独立维度，切断外部连接，自主演化但面临能量枯竭风险。
阿尔法的声音低下来：“系统锁定，必须二选一。”
贝塔趴在我肩上，尾巴软塌塌地垂着：“主人……这题出得坏透了。选A就是当乖宝宝，选b就是自闭小孩，哪有第三条路。”
我靠着萧临渊站着，她没动，但我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很稳。刚才那一战耗尽了力气，可她站得比谁都直。
我从空间里摸出一块巧克力。星空包装纸已经皱了，边角还缺了一小块，是我之前咬过一口留下的。我一直留着，说是应急口粮，其实更像护身符。
我把它拿出来，轻轻掰成两半。
一半递向她：“陛下，甜的留给你。”
她没接。
我以为她不要，正想收回来，却见她忽然抬手，把那半块塞回我嘴里。
“吃不下。”她说，“你补点体力。”
我嚼了两下，苦味先上来，然后才是甜。这种巧克力本来就不纯，加了稳定剂和能量粉，味道怪怪的，但我们俩都习惯了。
“你觉得呢？”我问她，“A还是b？”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忽然冷笑一声：“他们设好题目，等我们跳？”
“好像是。”
“那就别跳。”
她抬起手，指向投影中央，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钉子一样砸进去：“朕要c选项。”
空气静了一下。
连阿尔法的数据流都停顿了零点一秒。
系统电子音响起：“无此选项。”
“那就创造。”她语气没变，“大衍不靠谁施舍，也不躲谁眼线。我们要走自己的路——以平等之姿，立于万维之间。”
我看着她侧脸，忽然笑了。
我把手按在空间出口上，指尖还有复制过载后的麻木感。但现在顾不上了。
“听见了吗？”我对系统说，“我们不要‘被选择’，我们要‘做选择’。”
话音刚落，阿尔法突然发出警报：“检测到共鸣信号！频段匹配度73.6%，来自多个未知源！”
贝塔猛地抬头：“喵？外面有人在听！”
投影画面开始抖动，原本只有Ab两个选项的界面边缘出现了裂纹，像是玻璃被什么东西从外面敲出了细缝。
光从缝里透进来。
不是强光，是一种温润的亮，像是清晨第一缕照进窗台的太阳。
接着，一个点亮了。
又一个。
再一个。
星图慢慢展开，无数光点悬浮其中，有些暗，有些亮，排列方式毫无规律，却又让人觉得……它们在呼应。
“这不是干扰。”阿尔法语速加快，“这是响应。我们的意志触发了跨维度共振协议。”
“也就是说……”我咽下最后一口巧克力，“别的文明也试过这条路？”
“不止试过。”萧临渊盯着星图，“他们是等着有人再走一次。”
贝塔爬到我头顶，爪子扒拉着我的发带：“主人你看，那些亮点都在动！像是在打招呼！”
确实。有些光点闪烁频率一致，像是摩斯密码；有些则连成线，勾出简单的图形——三角、圆、波浪。
其中一个特别亮的点，连续闪了七下，停顿，再闪三下，又停顿，最后闪一下。
阿尔法立刻解码：“信息内容：我们曾失败。你们正在成功。”
我愣住了。
原来不是只有我们在挣扎。
也不是只有我们不肯认命。
我伸手去碰那片星图，手指刚触到界面，所有光点同时亮起，像是集体回应。
“他们支持我们选c。”我说。
“不是支持。”萧临渊摇头，“是确认。确认我们有资格提出这个选项。”
阿尔法突然提醒：“警告，原协议重启倒计时启动，十五秒后强制执行Ab判定。”
“那就快点。”我把手掌完全贴上去，“怎么才能让c成立？”
“需要共同意志认证。”阿尔法回答，“至少两名核心意识同步输入，并附带文明象征物作为凭证。”
“象征物？”我一愣，“什么算？”
“非科技产物，承载集体信念之物。”
我第一个想到的是墨非工坊里那块刻满工匠名字的铜牌，第二个想到的是百姓抢购巧克力时挤掉的那只布鞋。
但都不够。
直到我摸到口袋里剩下的半张星空包装纸。
我把它掏出来，展平，轻轻放在操作界面上。
“就它了。”我说，“甜的没人讨厌，争着抢着吃。这不是命令，是喜欢。这就是民心。”
萧临渊看了我一眼，忽然摘下腰间玉佩，也放上去。
玉佩背面刻着四个小字：承天景命。
“这是皇权信物。”她说，“但它也是责任。百姓托付的信任，不能只用来盖章画押，也该用在这种地方。”
两件东西并排躺着，一个俗气，一个庄重，看起来格格不入。
可当它们同时亮起时，颜色是一样的。
金白色。
阿尔法立即反馈：“认证通过，双生协议激活。c选项生成中——”
投影剧烈震动，Ab选项开始扭曲、拉长，最后化作两条锁链形状，缠绕在一起，断裂，消散。
新的文字浮现：
**c. 建立平等互联网络，各文明保留主体性，共享非毁灭性技术，互不干涉内政，共同抵御维度崩塌危机。**
底下还有一行小字：需至少三个文明签署即生效。
“差两个。”我说。
“他们会来的。”萧临渊说，“只要信号不断。”
贝塔兴奋地转圈：“那我们现在算不算外交官了？要不要准备名片？我可以印个‘星际情报联络员’！”
“闭嘴。”我和萧临渊异口同声。
阿尔法继续扫描：“检测到两股新信号正在靠近，频段波动符合主动连接特征。预计八秒内建立可视链接。”
星图中央裂开一个小口，像是摄像头缓缓打开。
第一个画面出现了。
一片荒原，天空是紫色的，地上长着类似竹子的植物，但每一节都会发光。一个身影站在高处，双手举向天空，姿势像在宣誓。
没有说话，但它举起的手里，握着一朵花。
银白色的，花瓣边缘泛金属光泽。
和我之前造的量子玫瑰，一模一样。
“它复制了我们的武器？”我惊讶。
“不。”阿尔法分析，“那是他们的本土物种。形态相似，说明进化路径趋同。”
“也就是说……”我笑了，“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第二个画面接入。
这次是一片海底城市，建筑像珊瑚群，光线幽蓝。一个类人生物浮在中央塔楼前，手中捧着一块晶体，晶体里封存着一段火焰。
它把晶体举高，火焰忽然跃动，在水中燃出一个符号。
是个圆圈，中间一点。
我认得。
那是我在第一次复制战舰时，随手画在设计图角落的标记，说是“起点”。
“他们记得。”我声音有点哑。
萧临渊站在我旁边，一句话没说，但她把手放在了我的手上。
不是牵手，只是压着，像是怕我倒下。
我知道她也在撑。
我们都快到极限了。
可这一刻，谁都没提撤退，也没说休息。
阿尔法报告：“双生协议签署进度50%，等待第三文明响应。”
贝塔忽然耳朵一竖：“等等！东南方向有动静！高频脉冲！”
我转头看向那个方位。
投影边缘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不像前两个那么清晰，反而断断续续，像是信号很差。
但它传来的信息很明确。
是一段旋律。
七个音符，重复三次。
我听出来了。
是我之前累得睡着时，贝塔为了哄我醒，用喇叭播放的儿歌片段。
它当时说：“主人，起床啦！太阳晒屁股啦！”
现在，这首曲子，从宇宙深处传回来了。
“它……在叫你。”贝塔小声说。
我鼻子一酸，赶紧揉了揉眼睛：“别闹，这是战场，不准感人。”
阿尔法迅速解析：“信号源身份无法确认，但加密方式使用了我们未公开的初级通讯协议，说明对方曾近距离接触过本体设备。”
“也就是说……”我看向萧临渊，“有人跟着我们一路走过来，一直没出声，现在才敢打招呼？”
她点头：“等我们赢了第一局，才敢露面。”
“挺会挑时候。”我咧嘴一笑，“那你替我回个信。”
“怎么回？”
“放那段录音。”我说，“就放贝塔那天喊的那句。”
贝塔眼睛亮了：“主人你要我说啥？”
“你当时咋喊的？”
“太阳晒屁股啦！”它清了清嗓子，用最大音量吼出来，“林妙你再睡我就把你扔护城河里洗冷水澡啦——！”
声音被转化成信号，发射出去。
几秒后，那个模糊的身影晃了晃，信号稳定了一些。
它没回应语言，而是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做了个“托举”的动作。
像在接住什么。
又像在承诺。
阿尔法低声通报：“第三文明确认接入。双生协议签署完成。网络通道正式开启。”
整个星图亮了起来。
不再是孤零零的光点，而是一张网。
每一点都连着线，彼此照亮。
我没有动。
萧临渊也没有松开我的手。
贝塔趴回我肩上，嘀咕：“这下好了，以后打架都有人帮忙了。”
我看着那片星海，忽然觉得不累了。
“你说。”我转头看她，“咱们以后要是吵架，能不能也搞个协议？”
“吵什么架。”
“比如你非要把巧克力藏书房，非说那是‘战略储备物资’。”
“本来就是。”
“那我要是签个‘零食共享协议’呢？要求每日定量供应，不得克扣。”
她瞥我一眼：“想得美。”
阿尔法突然插话：“警告，检测到高维波动增强，疑似观察者高层反应。”
我收回手，站直身体：“来吧。这回不是我们一个人扛了。”
星图静静悬浮在我们面前。
其中一个光点轻轻闪了一下。
像是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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