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彻底吞没了黑竹海,唯有悬壶灶中那缕虚无的火苗,散发着微弱却恒定的光与热,映照着玉笋沉静而疲惫的脸庞。影狩的袭击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散去后,留下的是更深的寂静与警惕。她并未追击,当务之急,是守住这刚刚燃起的希望。
喂下的“五味安魂粥”似乎正在玄真子体内化开。玉笋能通过那紧密相连的同息周天,清晰地感知到他身体内部的剧变。
此前,他体内如同严冬封冻的战场,冰火源种是两个相互倾轧、濒临崩溃的君王,而那糖霜琥珀则是覆盖一切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冰雪。安魂粥的力量,像一股温润却坚定的春水,悄然注入这片冻土。
最为显着的变化,发生在原本死寂的丹田深处。
一点微光,极其微弱,仿佛风中残烛,却在无边的寒意与混乱中倔强地亮起。那不再是外来力量的强行干预,而是源于他自身生命本源的、一丝微弱却真实的“火种”。
玉笋屏住呼吸,心神完全沉浸在这同息感知之中。那簇微小的“心火”颤巍巍地摇曳着,它似乎极其畏惧周围那庞大的糖霜琥珀与失衡的源种力量,但它并未熄灭。它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近乎小心翼翼的速度,煅烧着紧邻它的一小片糖霜琥珀。
没有惊天动地的轰鸣,只有一种极其细微、仿佛冰晶在阳光下悄然融化的“滋滋”声,在她的心湖中响起。那顽固的、封印般的糖霜,在这微弱心火的舔舐下,竟真的开始一丝丝地气化,虽然速度慢得令人心焦,但那确确实实是“融化”!
更重要的是,随着这一丝糖霜的化去,被其封锁压抑的一部分属于玄真子自身的、精纯的先天本源之气,如同被压紧的弹簧获得了些许空间,微微释放出来,主动汇入那簇心火之中。心火得到这丝本源滋养,光芒似乎稳定了微不可查的一丝。
这是一个极其缓慢,却形成了微妙闭环的过程:心火煅烧糖霜 -> 释放被封印的本源 -> 本源滋养心火 -> 心火继续煅烧……
冰火源种的狂暴冲撞,似乎也因为这一点心火的诞生与那微小闭环的形成,而减弱了少许。它们不再是无头苍蝇般的互相毁灭,而是仿佛被那心火吸引,开始围绕着那一点微光,进行着一种更为复杂、却也相对平缓的能量交换。极寒与极热之间,出现了一丝动态平衡的雏形。
玉笋看着玄真子脸上那挥之不去的苍白中,终于透出了一点属于活人的、极淡的血色。他紧抿的唇线似乎也放松了些许,虽然依旧昏迷,但那种沉沦于无边痛苦的感觉,明显减轻了。
多日来紧绷的心弦,在这一刻终于得以稍稍松弛。一股巨大的、近乎虚脱的疲惫感席卷而来,但随之涌上的,是一种更为强烈的、名为“希望”的力量。她伸出手,用僧袍干净的里袖,极其轻柔地替他擦去额角不知是因痛苦减轻还是粥的温热而渗出的一层细密汗珠。动作自然,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专注。
然而,这片刻的宁静与希望,很快便被打破。
“哼,‘心火’已燃,算是吊住了命,没白费老子那几根烂草。”
老樵夫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他如同鬼魅般再次出现在竹棚外,浑浊的目光扫过玄真子,又在玉笋脸上停留一瞬。
“但这点火苗,太弱。”他语气毫不客气,直接戳破玉笋刚升起的欣慰,“靠它自个儿,想把这满身的‘糖疙瘩’烧完,怕是得等到猴年马月。而且,冰火那两个小祖宗,现在只是暂时被唬住,迟早还得翻天。”
玉笋的心沉了下去,看向老樵夫:“前辈之意是?”
“薪柴不够旺,就得添柴!”老樵夫用粗糙的手指指了指悬壶灶,“此地阴寒,养不出至阳之火。想让他彻底醒来,并把那冰火揉成一团,需要‘地脉熔心火’那种品阶的霸道玩意儿做薪柴,强行煅烧,破而后立!”
他顿了顿,看着玉笋瞬间凝重起来的神色,咧了咧嘴,露出黄牙,语气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残酷:
“那种地方,可不是这黑竹海能比的。下一个地方,更危险。能不能找到,找到了能不能取到火,取到了他这副身子骨扛不扛得住,都是两说。”
希望之后,是更严峻的挑战与更深的危机。前路,依旧布满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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