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的冬日来得格外早,刚入十月,鹅毛大雪便席卷了荒原,天地间一片银白。辽阳城外,往日里耕种的田野早已被积雪覆盖。
唯有连绵的堡垒工地依旧热火朝天,工匠们顶着寒风,将一块块厚重的青石垒砌在城墙之上,夯土的号子声穿透风雪,在旷野中回荡。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赫图阿拉城,却是另一番景象。
女真各部在努尔哈赤的铁腕之下,已然完成了大部统一,他效仿中原制度,建立后金政权,自称大汗,将分散的女真部落拧成了一股锋利的铁拳。
城中校场上,数万女真骑兵列阵而立,铁甲在雪地中反射出冰冷的寒光,战马嘶鸣,刀枪林立,每一名骑士的眼中都燃烧着嗜血的欲望。
努尔哈赤身着鎏金铠甲,端坐于高台上,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过台下的铁骑,声音雄浑如雷:“大炎腐朽,官吏昏庸,辽东沃土,本就是我女真的牧场!
如今沈砚小儿赴任辽东,妄图螳臂当车,阻碍我大金崛起之路,诸位勇士,当厉兵秣马,待开春雪化,便挥师南下,踏平辽阳,直捣山海关,夺取那花花江山!”
“踏平辽阳!直捣山海关!”数万骑兵齐声呐喊,声浪滔天,震得积雪从树梢簌簌落下,那份悍然的气势,足以令山河变色。
高台两侧,女真各大贝勒手持弯刀,神情肃穆,他们清楚,努尔哈赤的野心远不止辽东,一统中原,才是这位大汗的终极目标。
后金厉兵秣马的消息,如同冰冷的潮水,悄然蔓延至辽东。沈砚站在辽阳总督府的沙盘前,指尖划过代表赫图阿拉的木质标记,眼神凝重。
沙盘之上,辽东的城池、堡垒、山川河流皆清晰可见,而代表后金的黑色旗帜,已在辽东边境密密麻麻地铺开,形成了合围之势。
“努尔哈赤统一女真,建立后金,其志不小,此战,便是生死之战。”沈砚的声音低沉,落在帐下将领耳中,字字千钧。“传令下去,备战之事,刻不容缓!”
第一道军令,便是坚壁清野。沈砚调集辽阳、沈阳、锦州等重镇的军民,全面加固城防。
辽阳的城墙被加厚至三丈,城头增设箭楼与炮台,城外挖掘数道深壕,壕沟内布满尖刺与陷阱;同时,以辽阳为中心,向边境辐射,修建起数十座堡垒。
形成层层叠叠的防御体系,堡垒之间以烽火台相连,一旦有敌情,便可瞬息传递消息。
百姓们自发参与到筑城之中,老人运送砖石,壮年夯土砌墙,妇女缝制御寒的棉衣,即便是孩童,也会帮着递送工具。
寒风中,一位白发老者拄着拐杖,看着正在加固城墙的士兵,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侯爷是真心为咱们辽东百姓着想,咱们就算冻掉手脚,也要把城墙筑得牢牢的,绝不让女真人踏进来!”
第二道军令,是精炼新军。沈砚取出珍藏的戚继光《纪效新书》,结合辽东的地形与火器的特性,制定出新的练兵之法。
他从原有军队中选拔精锐,又从流民中招募身强力壮者,组建起一支一支人的新军。新军以“戚家军”的鸳鸯阵为基础,融入火器战术,每十人为一队,配备两杆火铳、三把长刀、五柄长矛,既能远程射击,又能近身搏杀。
每日天未亮,新军便在校场上操练,雪地中,士兵们身着统一的玄色劲装,列阵如铁,火铳齐射时的轰鸣声震彻天地,长矛刺杀时的呐喊声铿锵有力。
沈砚时常亲自校场督训,手持长枪示范招式,嗓音嘶哑却依旧洪亮:“战场之上,唯有同心协力,方能克敌制胜!火铳手需精准射击,长刀手需迅猛破阵,长矛手需稳固阵型,缺一不可!”
刘虎被任命为新军统领,他带领士兵们日夜操练,哪怕是风雪交加的天气,也从未停歇。一次操练中,一名士兵因冻得手指僵硬,火铳走火,刘虎当即罚其负重跑十里,厉声喝道:“今日训练疏忽,明日战场便是送死!
不仅害了自己,还会拖累战友,拖累整个辽东!”严苛的训练之下,新军的战斗力飞速提升,短短数月,便已成为一支军纪严明、战力强悍的精锐之师。
第三道军令,是经济封锁。沈砚深知,女真部落物资匮乏,铁器、盐、茶皆是刚需,而这些物资大多依赖与中原的贸易。
他下令关闭所有与女真通商的互市,派遣军队在边境沿线巡查,严查走私商贩,凡查获向女真出售铁器、盐茶者,一律以通敌论处,家产充公,斩首示众。
有胆大的商贩勾结女真奸细,试图绕过巡查,将一批铁器运往后金,结果被沈砚派去的伏兵当场抓获。在辽阳城头,沈砚亲自监斩,将商贩与奸细斩首,头颅悬挂于城门之上,警示众人。
此举震慑了所有商贩,边境走私之风被彻底遏制,后金的铁器供应日渐匮乏,不少女真士兵的兵器都已是锈迹斑斑,甚至有部落因缺盐而出现士兵浮肿的情况。
第四道军令,是建立情报网络。沈砚挑选了数十名精通女真语言、身手敏捷的死士,伪装成流民、商贩,潜入后金境内,搜集情报。
这些细作潜伏在赫图阿拉城及各大部落之中,有的成为铁匠铺的学徒,有的混入后金军队,有的则在市集上摆摊,暗中观察后金的军备、粮草、兵力部署等情况。
每日深夜,总督府的密室中,沈砚都会亲自审阅细作传回的情报。
“努尔哈赤已下令征集粮草,囤积于边境重镇”“后金正在打造攻城器械,数量不明”“女真各部骑兵已完成集结,随时可能南下”,一条条情报如雪花般传来,拼凑出后金磨刀霍霍的狰狞面目。
沈砚将这些情报整理成册,标注出后金的薄弱环节与重点防御之处,为日后的战事做着万全准备。
然而,就在沈砚在辽东全力备战之际,来自京城的掣肘却愈发频繁。徐阁老倒台后,新任内阁首辅张四维上台,此人老成持重,却也保守怯懦,加之沈砚在辽东大规模筑城、练兵、制造火器,耗费了巨额粮草军饷,朝中不少官员纷纷上奏,指责沈砚“劳民伤财”“穷兵黩武”。
一封封奏折从京城加急送到辽阳,字里行间满是苛责与警告。张四维在奏折中写道:“辽东虽有边患,然以抚为主方为上策,沈总督此举,恐激化矛盾,引发大战。望卿谨慎行事,缩减开支,安抚女真,切勿轻启战端。
”随后,户部又传来公文,以“国库空虚”为由,削减了辽东三成的军饷粮草供应。
沈砚看着手中的奏折与公文,眉头紧锁。他深知,朝中官员久居京城,不知辽东的凶险,只图一时安稳,却不知女真的野心早已无法满足,所谓的“安抚”,不过是饮鸩止渴。但君命难违,朝中掣肘之下,备战的进程不得不放缓,火器制造因缺少资金而陷入停滞,粮草储备也日渐紧张。
属官们忧心忡忡:“侯爷,朝中如此掣肘,若是女真此时来犯,我军怕是难以应对啊。”
沈砚沉默良久,缓缓起身,目光坚定:“即便朝中不支持,辽东的防务也绝不能松懈。传令下去,暂缓部分堡垒的修建,将资金与人力集中于火器制造与粮草储备;同时,派人前往江南,联系昔日旧部,筹措粮草军饷。至于朝中的奏折,我自会上疏辩解。”
他连夜写下奏折,详述辽东的危急局势,细数女真的扩张野心,恳请朝廷增拨军饷,支持备战,言辞恳切,字字泣血。
然而,奏折送往京城后,却如石沉大海,迟迟没有回音,唯有张四维的再次批示传来,依旧是“以抚为主,切勿妄动”。
沈砚心中清楚,朝中的保守势力已然占据上风,他能依靠的,唯有自己与辽东的军民。他召集将领们开会,沉声道:“朝中之意,诸位已然知晓,但女真的威胁就在眼前,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们也要拼尽全力,守护辽东,守护大炎的国门!”
将领们齐声应和,眼中满是决绝。哪怕前路艰难,哪怕内外交困,他们也绝不会退缩。
时间一天天过去,辽东的风雪愈发猛烈,后金的异动也愈发明显。
细作传回消息,努尔哈赤已召开贝勒会议,确定了南下入寇的计划,各路大军正在向边境集结。
沈砚下令边境各州府加强戒备,哨探们分成数队,日夜巡查边境,不敢有丝毫懈怠。
这日清晨,风雪稍停,一名浑身是雪的哨探策马疾驰至辽阳总督府,马鞍上的旗帜已然被风雪撕裂,他翻身下马,踉跄着冲进府内,脸上满是焦急与惶恐,高声喊道:“侯爷!
紧急军情!女真骑兵频繁异动,数万铁骑已集结于边境,前锋部队已越过界碑,烧杀抢掠,大规模入寇,怕是已不可避免!”
此言一出,总督府内瞬间陷入死寂,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风雪拍打窗棂,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女真骑兵的呼啸。
沈砚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走到沙盘前,指尖重重落在边境的标记上,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战意:“终于来了。
传令下去,全军戒备,新军即刻开赴边境重镇,火器工坊加快生产,堡垒守军严阵以待!告诉所有将士,今日之战,关乎辽东存亡,关乎家国安危,唯有死战,方能求生!”
军令如山,迅速传遍辽东各地。原本沉寂的军营瞬间沸腾,士兵们披甲执锐,登上城墙与堡垒;火器工坊的炉火再次熊熊燃起,工匠们日夜赶工,火铳与火炮源源不断地运往前线;百姓们也自发组织起来,运送粮草,救治伤员,与士兵们一同守护家园。
风雪之中,辽东的大地仿佛被唤醒,处处都弥漫着硝烟的气息。磨刀霍霍的不止是后金的铁骑,还有沈砚与辽东的军民。暗战早已打响,而一场席卷辽东的大战,已然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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