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璃的手还贴在石板边缘，那道夜昙纹章的光顺着她的指尖往手臂里钻。她没动，只是咬住下唇，感觉到血脉深处的罗盘开始震动。
谢无妄撑着雷锤站起来，右臂上的血已经干了，结成暗红的痕迹。他盯着下方黑沉的通道，低声说：“别硬撑。”
她收回手，石板的光没有熄灭，反而扩散开来，在沙地上映出一圈圈符文。地面塌陷得更深，露出一条向下的阶梯，台阶边缘刻着断裂的锁链图案。
“下面有东西。”她说。
谢无妄没再劝，把雷锤横在胸前，用锤尖点了一下空气。一道微弱的电弧跳出去，撞在通道内壁上，照亮了一段向下的路。阶梯尽头是个圆形空间，顶部悬着一块浮空的石盘，上面流转着五域的地形轮廓。
“你先等一下。”他抬脚要往下走。
“一起。”她直接越过他，一步踏上第一级台阶。
阶梯不稳，踩上去时有细沙从缝隙中滑落。两人并行往下，肩与肩的距离很近。越往下，空气越冷，呼吸时能看到白气。
密室中央的石盘缓缓旋转，浮现出山川河流的虚影。当浮岳的位置亮起时，叶璃取出魂器中的“疾风齿”残骸，托在掌心。
罗盘猛地一烫。
她将残骸向上一抛，那块焦黑的骨片悬停在半空。夜昙纹章的光从地面升起，缠绕住骨片，像丝线拉扯着它转动。
石盘上的影像骤然放大。
浮岳区域被单独剥离出来，显现出一座深埋地底的青铜门，门缝中渗出黑色雾气。门中央有一个凹槽，形状与“疾风齿”完全吻合。
一行字在她脑中浮现：锚点在浮岳天池底。
她闭了闭眼，又睁开。
“找到了。”
谢无妄站在她身侧，盯着那幅投影，“不是入口，是锚点。真正的封印不在这里。”
“这里是情报库。”她伸手触碰虚影，指尖穿过青铜门的影像，感受到一股排斥力，“有人把关键信息藏在这儿，等着我们来取。”
话音刚落，密室四壁传来裂响。
细长的缝隙从墙角蔓延上来，黑雾从裂缝中渗出，像液体一样沿着墙面滑落。雾气在空中凝聚，形成几条扭曲的触须，朝两人卷来。
谢无妄立刻挥锤砸向地面。
雷息炸开，震波扫过四周，逼退了靠近的雾气。但裂缝没有合拢，反而越裂越大。
“这地方要塌了。”他说。
叶璃还想再看一眼投影，确认细节。可石盘已经开始崩解，边缘碎成粉末，飘散在空气中。
“够了。”谢无妄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走。”
她没挣脱，任他拉着往后退。两人冲向阶梯，背后传来墙体倒塌的闷响。黑雾迅速填满密室，追着他们的脚步涌上来。
就在他们踏上第三级台阶时，雾气突然收束。
一个身影在黑暗中浮现。
银蓝色的长发，鱼尾的轮廓隐约可见。汐瑶的脸清晰地出现在雾中，嘴唇微动，像是在说话，却没有声音传出。
谢无妄停下脚步。
叶璃盯着那张脸，心跳快了一拍。
幻影抬起手，指向密室深处——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正在崩塌的石壁。
下一瞬，幻影被雾气撕碎，重新化作流动的黑烟，朝他们扑来。
“别看！”谢无妄猛地将她拽到身后，反手一锤砸出雷弧，劈开前方的雾障。
阶梯剧烈晃动，头顶沙石坠落。他们往上冲，脚步踏得每一步都让地面颤抖。
叶璃回头看了一眼。
那团雾没有追上来，而是停留在密室中央，缓缓聚拢，重新凝成汐瑶的背影。她站在崩塌的空间里，双手垂在身侧，头微微低着。
然后，消失了。
两人终于冲回地面。
荒漠的风刮过来，带着沙粒打在脸上。叶璃喘着气，发现自己的手还在抖。
谢无妄松开她的手腕，单膝跪地，左手撑住地面。他的呼吸很重，战甲上的纹路泛着不正常的金光，从胸口一直蔓延到脖颈。
“还能走？”她问。
他点头，没抬头。
远处的沙丘后，那些被控制的狼骑已经不见。风卷着沙尘，一片死寂。
“刚才那个……”她开口。
“不是她。”谢无妄打断，“是冥渊在模仿。”
“但它知道我们会来这里。”
“所以这是它想让我们看到的情报。”他慢慢站起身，握紧雷锤，“它不怕我们找到锚点。”
叶璃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罗盘还在发热，但不再震动。
浮岳天池底。
那个名字在她脑子里反复出现，像一根刺扎进去，拔不出来。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魂器中取出那根毒针。阳光照在针身上，族徽清晰可见。归墟人鱼的标志，怎么会出现在假圣物里？
“汐瑶的血。”她说。
谢无妄看了她一眼。
“上一次见她，是在烬海北岸。她受了伤，尾巴上有裂口。流出来的血，就是这种颜色。”
谢无妄沉默片刻，“如果冥渊能复制她的血，就能伪造她的气息，甚至操控她的形象。”
“那刚才的幻影……”
“是警告，也是误导。”他抬头看向远方，“它让我们以为她在里面，其实她可能根本不在五域。”
叶璃把毒针收好。
风更大了，吹得她额前的金饰晃动。她望着荒漠深处，那座塌陷的谷地已经被沙尘覆盖，看不出痕迹。
“我们得去浮岳。”
“你现在这个状态，进不了天池。”
“那就让我先恢复。”她盯着他，“你撑得住？”
他没回答，只是迈步往前走。
走了几步，才说：“只要你不倒下，我就不会停下。”
她跟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风沙。地面依旧龟裂，脚印很快被掩埋。
叶璃忽然停下。
她转身看向那片塌陷的谷地。
风在耳边呼啸，但她听到了别的声音。
极轻的一声震动，从地底传来。
像是一扇门，被人从另一侧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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