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玉碎惊天，锋芒初露
那险些玉碎人亡的惊魂一幕，虽被苏云昭及时阻止，但其引发的余波却在泰和殿内无声地扩散、发酵。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歌舞声乐似乎也失去了先前的鲜活，变得有些空洞。
太后紧紧握着苏云昭的手，仿佛这样才能确认那尊象征吉祥的玉雕安然无恙，也确认这个刚刚救场、更得她欢心的孩子就在身边。她看向苏云昭的眼神，怜爱中掺杂了更多的感激与依赖。“好孩子，吓着了吧？快，喝口热茶压压惊。”她亲自将苏云昭刚才为她泡的那杯茶推了过去。
“谢太后娘娘。”苏云昭依言浅啜一口，借此平复因方才急速动作而略微急促的心跳，同时也掩去眼底的寒芒。她清晰地感受到，那道来自林贵妃方向的视线，如同淬了冰的针，更加阴冷刺骨。
皇帝下令严审那失足宫女，殿内暂时恢复了表面的秩序。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绝非简单的意外。能在宫中当差，尤其是在这等大宴上伺候的宫女，哪个不是经过严格训练，步履稳健？怎会无缘无故在摆放着珍贵寿礼的区域失足？
夜玄宸回到座位，面色沉静如水，但那双深邃的眸子深处，却翻涌着暗流。他并未再看苏云昭，目光落在御阶之下某处虚空，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桌面。了解他的人都知，这是他极度不悦且陷入深思时的习惯动作。林贵妃的手伸得太长了，而且如此肆无忌惮，已然触及了他的底线。更重要的是，苏云昭方才那远超常人的反应速度……绝非一个深闺女子所能拥有。她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林贵妃此刻心中亦是惊怒交加。惊的是苏云昭那鬼魅般的反应，竟能在那电光火石间救下玉雕；怒的是计划失败，反而让苏云昭在太后和皇帝面前又立一功，更显得她靖王府（或者说，她林贵妃意图打压的靖王侧妃）忠勇可嘉。她精心布局，却为他人做了嫁衣，这口气堵在胸口，让她呼吸都带着灼痛感。
她绝不能就此罢休！苏云昭今日若全身而退，他日在太后庇护下，必成心腹大患！
寿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和压抑。接下来的献礼环节，虽然依旧珍贵，却再也难以引起之前那般热烈的反响。众人的心思，或多或少都被刚才那场未遂的“意外”和苏云昭这个突然崛起的焦点人物所牵引。
终于，所有的寿礼呈献完毕。内侍监高唱礼成，预示着寿宴正宴部分即将结束，接下来应是更随意的游园、听戏等环节。
就在这气氛稍显松弛的转换间隙，林贵妃整理了一下神色，脸上重新挂上雍容华贵的笑容，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今日太后寿辰，见如此多祥瑞珍宝，臣妾真是大开眼界。尤其靖王府，先是宸儿献上寓意吉祥的羊脂白玉麻姑献寿，后有苏侧妃别出心裁的‘琉璃心’茶艺，真是孝心可嘉，心思玲珑。”
她先是捧了一句，随即话锋陡然一转，目光似笑非笑地落在苏云昭身上，带着一种长辈般的“关切”与“好奇”：“说起来，苏侧妃入府也有些时日了。本宫记得，苏家亦是书香门第，苏老大人学富五车。云昭你自幼耳濡目染，想必于诗词歌赋上亦有涉猎？今日太后寿辰，群芳竞艳，各有才艺。你既备了如此巧思的寿礼，何不也赋诗一首，为太后娘娘助兴，一展我大周贵女的风雅才情？”
来了！
苏云昭心中冷笑，这才是林贵妃真正的杀招！之前的刁难和意外若说是开胃小菜，这便是图穷匕见！
让她作诗？
原主苏云昭确实读过些书，但性格怯懦，才情平平，绝不是什么诗才敏捷之辈。而林贵妃此刻当众提出，看似给她展示的机会，实则是要将她架在火上烤！若她作不出，或作得平庸，那么之前靠“琉璃心”赢得的好感和惊艳便会大打折扣，甚至会被嘲讽为“奇技淫巧”，登不得大雅之堂，坐实了“徒有其表”、“内涵不足”的名声。林贵妃便可趁机贬低，连带着靖王府和她背后的苏家都会被人看轻。
这是一个阳谋！逼她在最不擅长的领域，于大庭广众之下出丑！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方才欣赏她急智和茶艺的人，此刻也带上了看好戏的意味。谁不知道靖王这位侧妃出身虽不错，但才名不显？贵妃此举，分明是要让她难堪！
太后面露迟疑，她虽喜欢苏云昭的灵巧贴心，但也知诗词非一日之功，怕她为难，正想开口打个圆场。
夜玄宸眸色一沉，正欲开口替她回绝。无论如何，苏云昭此刻代表的是靖王府的脸面。
然而，就在太后和夜玄宸开口之前，苏云昭却缓缓站了起来。
她脸上没有丝毫被为难的窘迫和惊慌，依旧是那副沉静如水的模样，甚至唇角还带着一抹极淡的、仿佛早已预料到的弧度。她先是对太后和皇帝方向微微一礼，然后才迎向林贵妃那看似温和、实则锐利的目光。
“贵妃娘娘谬赞，妾身愧不敢当。家父确常教导，女子亦当知书明理。至于诗词之道，妾身才疏学浅，不过偶有涉猎，不敢在诸位大家面前班门弄斧。”她先是谦逊一番，将姿态放低。
林贵妃心中嗤笑，果然要推脱了！她正要再逼一句，却听苏云昭话音微顿，继续道：
“然，今日乃太后娘娘万寿圣节，娘娘慈晖普照，恩泽天下，妾身感念于心，五内俱暖。贵妃娘娘既有此雅兴，妾身若再推辞，反倒显得不恭。”她抬起眼眸，目光清澈而坚定地望向御阶之上的太后，声音清越，带着一种真挚的情感，“妾身不才，愿勉力一试，赋诗一首，不为炫技，只为表达对太后娘娘凤体康泰、福寿绵长的至诚祝愿！若有粗陋之处，还望太后娘娘、陛下及诸位不吝赐教。”
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自己才学有限，又将作诗的动机完全归结于对太后的赤诚祝福，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即便诗作普通，这份“心意”也足以抵消大部分负面评价。
太后闻言，脸上顿时露出欣慰和期待的笑容：“好！云昭有心了！无论诗作如何，你这片心意，哀家先领了！”
皇帝也微微颔首，表示许可。
夜玄宸看着苏云昭那挺直的脊背和沉静的侧脸，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她竟真的敢应战？是胸有成竹，还是……另有依仗？
林贵妃没料到苏云昭竟敢应承，心中惊疑不定，但事已至此，她只能压下疑虑，皮笑肉不笑地道：“既然如此，本宫与诸位，便洗耳恭听了。”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苏云昭身上，等待着她的表演。夏竹在远处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苏云昭微微垂眸，似在凝神思索。实则，她脑海中正飞速掠过前世记忆中的无数诗词佳句。她需要一首符合太后寿辰主题、格调高雅、寓意吉祥，且能贴合此情此景，不至于太过突兀的诗。
片刻后，她缓缓抬起头，目光澄澈，朗声吟道：
“瑶池昨夜降金仙，鸾鹤翩翩绕寿筵。
玉露凝香滋宝箓，慈云绕殿护华年。
琼枝毓秀承恩重，阆苑春深仰泽绵。
愿乞蟠桃三千岁，再陪鹤驾四时妍。”
诗声落下，余韵袅袅。
整个泰和殿，陷入了一片更为深沉的寂静之中！
这诗…… 对仗工整，用典精雅（瑶池、金仙、鸾鹤、宝箓、慈云、阆苑、蟠桃、鹤驾），辞藻华美却不堆砌，通篇洋溢着仙气与祥瑞，将太后比作瑶池金仙，极尽尊崇与祝福之意，完全契合太后寿辰的主题，而且格律严谨，意境高远！
这绝非急就章所能为！更绝非一个“才疏学浅”、“偶有涉猎”之人能作出的！
短暂的寂静后，首先是几位以文学着称的老翰林忍不住抚掌赞叹：“好！好诗！工稳典丽，寓意深远！”
“瑶池金仙，慈云绕殿，妙啊！将太后娘娘的尊贵与慈和刻画得入木三分！”
“此诗放在今日所有贺寿诗文中，亦属上乘之作！”
紧接着，赞叹声如同潮水般涌起！所有人都被这首诗震住了！他们原本等着看笑话，却没想到看到了一个深藏不露的才女！
太后面露惊喜，激动得甚至站了起来，连声道：“好！好诗！云昭，你……你真是给了哀家天大的惊喜！此诗深得哀家之心！快，赏！重重有赏！”
皇帝眼中也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赞赏，看向苏云昭的目光多了几分真正的重视：“苏侧妃才思敏捷，诗作典雅大气，确为大家风范。朕亦要赏！”
林贵妃彻底僵在了座位上，脸上的笑容碎裂开来，只剩下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种被狠狠扇了一耳光的羞辱感！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苏云昭竟有如此诗才！这怎么可能？！那个怯懦无能的苏云昭，怎么会……
夜玄宸看着站在大殿中央，沐浴在无数惊叹、赞赏、乃至嫉妒目光中，却依旧沉静如水、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苏云昭，心中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她究竟是谁？
茶艺、急智、反应、诗才…… 这一切，绝非常人所能及！
苏云昭微微躬身谢恩，姿态谦逊。只有她自己知道，这首诗并非她原创，而是借用了前世记忆中的某篇佳作，略加改动以贴合场景。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成功地接下了林贵妃最恶毒的刁难，并将其转化为又一次完美的亮相！
她用实力证明，她苏云昭，并非只有些取巧的小聪明，更有足以匹配她身份与野心的才华与底蕴！
锋芒，已初露。
这深宫寿宴，因她一人，波澜迭起，而她也在这波涛汹涌中，一步步站稳了脚跟，向所有人宣告了她的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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