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她的声音破碎而沙哑,带着生理性的颤抖,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哀鸣。双手紧紧抱在胸前,身体蜷缩成一团,仿佛这样就能抵御那些汹涌而来的黑暗记忆。靖康之变的火光、金兵狰狞的笑脸、被强行拖拽时的哭喊、与孩子分离时的撕心裂肺、在金国贵族间被当作玩物转手的屈辱……那些她用半条命死死压住的过往,被易枫的一句话彻底唤醒,如同附骨之疽,瞬间吞噬了她。她不是小说里那个尚有底气辩解的女子。真实的乱世早已磨掉了她所有的骄傲与底气,只留下了深入骨髓的自卑与恐惧。她是被玷污过的人,是有过婚史、失去孩子的“残次品”,能活下来,能得到易枫的庇护,在她看来,不过是一时的怜悯。 易枫的话,在她听来不是“在乎过往”,而是“你配不上我”的宣判。她见过太多和她一样被掳的宗室女子,因为“不贞”“有过往”被嫌弃、被抛弃,最终落得惨死的下场。她以为易枫是例外,以为他给的温暖是真的,可现在才知道,原来他也在乎。“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她语无伦次,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衣襟上,洇湿了一大片,“蔡鞗……城破的时候就散了……我们早就没关系了……孩子……我找不到他们了……我不知道他们是生是死……”话未说完,她便泣不成声,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她不敢看易枫的眼睛,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曾经抚过琴、绣过花,如今却沾满了屈辱与血泪,连她自己都觉得肮脏。“你要是嫌弃我……就赶我走吧……”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带着彻底的绝望,没有丝毫辩解的力气,“我不会怪你……真的……我这样的人,本就不配待在你身边,不配得到你的喜欢……”易枫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那丝刻意压抑的怅然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心疼与愧疚。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他以为的“执念”,在她眼里,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以为的“在乎”,在她耳中,是对她所有苦难过往的否定。他连忙起身,一步步朝着赵福金走去,动作轻柔,生怕再吓到她。“福金,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说这些话,不该戳你的痛处……”他在她面前蹲下,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带着深深的自责,“我不是要嫌弃你,更不是要赶你走。”赵福金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眼神里满是抗拒与恐惧。金国的经历告诉她,男人的温柔从来都是短暂的,一旦触及“过往”“干净”这些字眼,所有的温情都会变成利刃。易枫停下脚步,没有再靠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真挚而坚定:“福金,你看着我。那些过往不是你的错,是乱世对不起你,是金人对不起你,不是你不配。”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一字一句都带着沉甸甸的重量:“我不在乎你曾经嫁给谁,不在乎你有没有孩子,我在乎的是你——是现在这个陪着我、依赖我、也让我心疼的赵福金。” “我知道你受了太多苦,所以我想护着你,想让你往后都能开开心心的,再也不受半点委屈。刚才那些话,是我一时糊涂,是我太在乎你,才会胡思乱想,你别往心里去,好不好?”他耐心地说着,语气温柔而坚定,像温暖的泉水,一点点滋润着赵福金冰封的心脏。 赵福金的颤抖渐渐平息了一些,她缓缓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易枫。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带着不确定与试探,像一只受伤后不敢轻易相信温暖的小兽。“易郎……你说的……是真的吗?”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你真的……不嫌弃我?不嫌弃我的过往?不嫌弃我……不干净?”“当然是真的。”易枫连忙点头,眼中满是疼惜,“我从来都没有嫌弃过你,从来都没有。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是我想要好好呵护一生的人。那些所谓的‘不干净’,不是你的错,是乱世的罪,是金人的恶。你只是一个受害者,一个坚强地活下来的受害者,你没有任何错。”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住她冰凉的手。她的手微微一颤,没有挣脱。易枫心中一喜,继续说道:“福金,我知道过去的伤痛很难抹去,但我想和你一起面对。从今往后,有我在,我会护着你,再也不让任何人伤害你,再也不让你受半点委屈。你愿意相信我吗?”赵福金看着他眼中真挚的爱意与坚定的承诺,泪水再次汹涌而出,这一次,却不再是绝望的泪,而是委屈、感动与失而复得的泪。她猛地扑进易枫怀中,紧紧抱住他的脖颈,将脸埋在他的肩窝,放声大哭起来。“易郎……呜呜……我以为……我以为你也要不要我了……”她的哭声里充满了委屈,“我真的好害怕……我再也不想回到以前的日子了……” “不会的,再也不会了。”易枫紧紧抱着她,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害你。我会一直陪着你,永远都不会不要你。”他的声音温柔而绵长,在她耳边不断回响,像一剂良药,抚慰着她受伤的心灵。帐内的炭火依旧燃着,暖融融的光晕笼罩着相拥的二人。赵福金的哭声渐渐平息,只是偶尔还会抽噎一下,身体也不再颤抖。她依偎在易枫怀中,感受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温暖的怀抱与熟悉的气息,心中的恐惧与绝望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安全感与安心。她知道,易枫是真心待她的。这份感情,足以支撑她放下所有的自卑与恐惧,勇敢地面对过往,走向未来。易枫低头,吻去她脸上残留的泪水,吻得温柔而虔诚:“对不起,福金,是我不好,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说这种混账话了。”赵福金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带着泪痕的笑容:“我相信你,易郎。”她伸出手,紧紧抱住易枫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声,心中满是宁静与幸福。帐外的北风依旧呼啸,可营帐内的温暖与爱意,却足以抵御一切寒凉。那些深入骨髓的创伤,在这一刻被温柔抚慰;那些不敢言说的绝望,在这一刻被坚定驱散。易枫轻轻拍着赵福金的后背,哼起了低沉的歌谣,声音温柔而绵长。赵福金依偎在他怀中,渐渐进入了甜美的梦乡。梦中,没有战火纷飞,没有颠沛流离,没有屈辱与痛苦,只有她与易枫相伴一生的安稳与幸福。易枫双手紧紧搂住赵福金,掌心能清晰感受到她脊背的僵硬,那细微却不停歇的颤抖,像寒风中瑟缩的枯叶,泄露了她并未平复的恐惧。他低头,鼻尖蹭过她汗湿的发顶,没有听到均匀的呼吸声,只有她刻意压抑的、带着滞涩的气息——她根本没睡着,甚至连片刻的放松都做不到。帐内的炭火依旧噼啪作响,暖光映着她苍白的侧脸,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眼底是挥之不去的惶恐。易枫心中疼得发紧,放缓了声音,语气柔得像水:“福金,方才折腾了许久,你渴不渴?我给你倒杯热牛奶润润喉。”说着,他便要轻轻推开她,起身下床。可话音刚落,赵福金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猛地收紧双臂,死死搂住易枫的腰,力道大得几乎要嵌进他的骨血里。她的脸埋在他的胸膛,声音破碎而沙哑,带着浓浓的鼻音与深入骨髓的恐惧,没有半分小说里的娇柔,只有被乱世磋磨后的卑微与绝望:“别……别走……”这三个字,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带着生理性的颤抖,像是在哀求,又像是在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的手指紧紧攥着易枫的衣襟,指节泛白,甚至能感受到布料下他温热的肌肤,这触感让她稍微安心,却又怕这安心转瞬即逝。“别丢下我……”她哽咽着,泪水再次汹涌而出,浸透了他的衣襟,“我知道我脏,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可我……我真的不能再被丢下了……”靖康之变后,她从金枝玉叶沦为阶下囚,被金兵掳走,被完颜宗望强占,又被转手给完颜希尹,辗转于不同男人之间,像一件没有尊严的玩物。每一次“被丢下”,都意味着更深的屈辱与折磨。她见过太多宗室女子被抛弃后,或冻饿而死,或被乱兵欺凌,或不堪受辱自尽——“被丢下”这三个字,早已是刻在她骨子里的噩梦。易枫要下床的动作,在她看来不是“倒牛奶”,而是“要离开”“要抛弃她”的预兆。她不敢赌,也赌不起。哪怕易枫刚刚说了不嫌弃她,可过往的经历告诉她,男人的温柔从来都是短暂的,或许下一秒,他就会厌弃她的过往、她的恐惧、她这颗早已破碎的心。“我……我不渴,不要牛奶……”她语无伦次,只是一个劲地收紧手臂,将自己完全贴在易枫身上,仿佛这样就能融入他的身体,再也不会被推开,“你别走,好不好?就陪着我,哪怕不说话,哪怕就这么坐着……”她的声音里没有半分底气,全是卑微的哀求。她不敢要求易枫爱她,不敢要求易枫永远护着她,只敢祈求他此刻不要走,不要让她再次坠入孤独与绝望的深渊。她的身体依旧在颤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恐惧,因为对“被抛弃”的本能抗拒。“我知道我很麻烦,我知道我总是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她哽咽着,充满了自我否定,“可我控制不住,我真的控制不住……我一闭眼,就是金兵的脸,就是金国的寒牢……我怕,我真的好怕……”她不敢抬头看易枫的眼睛,只能将脸埋得更深,像是在忏悔自己的“不堪”与“麻烦”。在她的认知里,自己这样一个满身伤痕、充满恐惧的女人,根本不配拥有片刻的温暖,更不配让易枫这样的英雄为她停留。易枫感受着怀中人近乎窒息的拥抱,听着她破碎的哀求与自我否定,心中的愧疚与心疼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终于明白,自己刚才的话语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也终于明白,那些刻在她骨子里的恐惧,不是几句承诺就能轻易抹平的。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动作温柔而坚定,声音低沉而有力,一字一句都带着沉甸甸的承诺:“不走,我不走。”他重新躺好,将她更紧地搂入怀中,让她能更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与体温,“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一直陪着你,哪儿也不去。”他没有再提“放下过往”,也没有再劝她“别害怕”,只是用行动履行着承诺,用沉默的陪伴代替所有语言。他知道,对于赵福金这样的女子来说,“不离不弃的陪伴”,远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有力量。赵福金听到他的话,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些,却依旧没有松开搂住他的手臂,只是将脸贴得更近,呼吸渐渐平复了一些,却依旧带着一丝警惕。她依旧没有睡意,脑海里的黑暗画面还在断断续续地闪现,可身边这份坚实的温暖与坚定的陪伴,却像一道微弱却执着的光,让那些黑暗不再那么令人窒息。这一夜,她终究是无眠的。但易枫的陪伴,却像一颗种子,落在了她早已荒芜的心田。或许未来依旧会被噩梦困扰,或许依旧会在不经意间被过往的阴影缠绕,但这份“不会丢下她”的承诺,这份愿意接纳她所有伤痕的温暖,终究给了她一丝勇气——一丝敢于尝试相信、敢于期盼未来的勇气。帐外的天渐渐泛起鱼肚白,风雪早已停歇,一缕熹微的晨光透过营帐的缝隙照了进来,落在二人相拥的身影上。赵福金的眼睛布满血丝,却在感受到易枫依旧温暖的怀抱时,轻轻动了动,将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她依旧疲惫,依旧恐惧,却在这份持续的温暖中,感受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名为“安稳”的东西。
喜欢靖康逆转:易枫传请大家收藏:(m.aikandushu.com)靖康逆转:易枫传爱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