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斌的拳头打在黑袍人掌心的那个“终”字上,空气猛地一震,发出一声闷响。
那一瞬间,天地好像塌了一角。声音不是从耳朵进来的,而是直接撞进骨头里,震得五脏六腑都在抖。金光和黑气从两人交手的地方炸开,像两条绳子缠在一起,越绞越紧。每一次翻滚都带出一圈圈波纹,地面裂开,裂缝飞快蔓延,像蜘蛛网一样爬满四周。石头浮在半空,还没落地就被压成粉末,慢慢转成一个个小旋风。
墙上的诗句原本是刻在石头上的,现在一个个字跳了出来。有的被卷进空中那团黑白漩涡,发出烧焦的声音;有的刚离开墙面就自己着火,变成灰飘走了。这些千年流传的文字,现在成了战斗的牺牲品。
刘斌咬牙坚持。他的骨头在响,关节像是要散架。胸口那道旧伤彻底裂开了,血顺着肋骨流下来,染红衣服,滴在地上成了暗红色的点。嘴里有血腥味,他咬破了舌头,可没时间吐血沫。眼睛模糊,汗水混着血从额头滑下,刺进眼角,疼得厉害。但他没松手,也没后退一步。
他知道,只要他退了,身后的一切都会消失。
林三靠在断墙上,左肩塌了,右腿的骨刺断了一半,残端插在石缝里,像是用身体钉住了这片废墟。他喘得很重,脸色发白,额头青筋暴起。刚才那一击几乎耗尽了他的力气。但他还睁着眼,盯着空中的能量流,耳朵微微动着,听着每一丝动静。
突然,他一把抽出腿上的骨刺碎片,鲜血喷出来,他却直接拍进地面。灰白色的气息从伤口冒出,混着泥土和碎石,在身前堆起一道矮墙。就在这一瞬,一道黑色风刃扫来,“轰”地劈在墙上,整堵墙炸成粉末。
但他挡住了。
赵七趴在地上,右臂还在冒烟,皮肤焦黑,没有知觉,像一根烧完的木头。刚才那招用光了他所有的火之力,现在整条手臂不能动,表面还出现了裂纹,随时可能碎掉。他动了动手腕,剧痛让他闭眼吸气。
可他还是抬起了左手。
那只手颤抖着伸进怀里,摸出一根没烧完的箭杆。箭头没了,只剩一段粗糙的木柄,边缘发黑。他把这根木头咬在嘴里,牙齿咬进木头,撑住快要崩溃的意志。然后他一点一点,用手和膝盖拖着身体,慢慢爬起来。
动作很慢,每动一下都发出骨头摩擦的声音,他也忍不住哼出声。但他站起来了。哪怕只有一只手能动,哪怕全身都在疼,他也站起来了。
陈默坐在地上,手指还在划动。血画的阵法开始断裂,线条变淡,像快灭的灯。他知道这阵撑不了多久。体内没力气了,精神也快垮了,每一笔都是靠意志硬撑。指甲磨破了,血混着土,在地上画最后一道线。
他看着最后一笔,眼神坚定。他知道,这一笔要是失败,所有人的努力都没了。于是他用力划下去——
“嗤!”
一道微光闪过,阵法亮了一下,随即整个崩塌。但就在消失的瞬间,残余的力量变成一道细光,贴地冲向刘斌,在他身后形成一层薄薄的光罩。
沈九跪在地上,耳朵鼻子都在流血,胸前的衣服湿了一大片。他没擦,眼皮都没眨。他闭着眼,耳朵轻轻动,像是在听什么别人听不到的声音。他在听黑袍人的呼吸,听空气的变化,听隐藏的杀机。
突然,他睁开眼,瞳孔缩成针尖。
“左边!快!”他喊了一声,声音沙哑,却穿透混乱,传进每个人耳朵。
苏兰站着不动,双手握刀。她的肩膀脱臼了,骨头顶着皮鼓起来,每次呼吸都钻心地疼。她知道再打下去,这条胳膊可能就废了。但她没放手。
听到沈九的声音,她猛地转身,甩出两把断刀柄。刀柄撞上石壁反弹,角度刁钻,擦过黑袍人袖口,留下几道划痕。布料裂开的地方,露出下面不是皮肤,而是一层蠕动的黑色文字,像活的一样在动。
黑袍人动了。
他抬起脚,往前走了一步。
这一脚落下,没声音。
但六个人同时吐血。
不是因为受伤,而是身体本能排斥这个人。像毒进了血,每个细胞都在反抗。血液倒流,经脉抽搐,内脏乱颤。刘斌膝盖一弯,差点跪倒,但他用拳撑地,硬挺直腰,头没低一下。
林三咳出一口带肉的血,盯着黑袍人,眼里没有怕,只有愤怒和心疼。
赵七踉跄了一下,单膝跪地,又站起来。焦黑的手臂深处,火光一闪,像是最后一点魂还在跳。
陈默倒在地上,嘴角流血,却笑了。他抬头看刘斌的背影,眼神温柔,像看着弟弟。
沈九倒下前最后一句话,还是很冷静:“三息……他要换招。”
苏兰单膝跪地,一手撑地,一手垂着。她抬头看刘斌,眼里没有怕,只有一种燃烧的东西——那是明知道会死,也要冲上去的决心。
刘斌知道了。
他不再留手。
深吸一口气,他把体内剩下的诗魂全压进胸口。那种痛说不出来,像有人用烧红的钩子把灵魂一条条拽出来。眼前发黑,耳朵嗡嗡响,心跳快得像要炸开。但他开口了,声音不大,每个字都带血:
“我非执笔者,亦非书中囚。”
每说一个字,就有血从嘴边流出。这不是话,是誓言,是拿命写的承诺。
“今以吾命,写一行自由。”
说完,他冲了上去。
拳头比之前更快更狠。这一拳不只是力量,是他三年来的恨、悔、不甘、挣扎,全都压了进去。拳风撕开空气,打出一道金光,像流星逆天而行,直奔黑袍人脸上。
黑袍人举笔挡。
那支由无数小字缠成的笔浮在掌心,笔尖向外,迎上刘斌的拳头。
拳和笔碰在一起,没有巨响,也没有爆炸。
什么都没有。
只是一瞬间的静止。
然后,空间轻轻抖了一下。
像心跳。
第二下。
第三下。
越来越清楚,越来越沉。
祭坛的墙开始掉落石块,露出后面层层叠叠的纸——不是普通纸,是泛黄破旧的古书页,密密麻麻写着字。有些还能看清标题:《绝命书》《焚稿录》《断魂引》《孤灯抄》《葬诗集》……这些纸在动,像在呼吸。
林三咳了一口血,看见纸上出现模糊的人影——三百年前那些因诗获罪的文人,他们的魂被困在这里,天天重复写字,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声音。
赵七终于站稳了。他把嘴里的木箭拿出来,看了一眼,扔了。然后他伸手进怀里,掏出一小瓶油。这是他最后的火种,一直贴身藏着,外面包着油纸,还缠着褪色的红绳——是他娘留给他的东西。
他打开盖子,把油倒在左臂上。
火点不着焦肉,他不在乎。
他举起手臂,走向战场中心。
每一步都很重,但他走得稳。
陈默的阵彻底失效,人倒在地上,意识却清醒。他看着刘斌的背影,忽然笑了。那笑里没有遗憾,只有安心。他抓了把灰,混着掌心血,在手心写了两个字:续战。
他把这两个字按在胸口,用力一拍。
一道微光闪起,很快消失。但刘斌感觉到了。
那是支持。
是信任。
是六个人之间不用说话的默契。
沈九倒下了,耳朵流的血已经成片。但在昏迷前,他嘴唇动了动,说了最后一句:“三息,他要换招。”
苏兰单膝跪地,一只手撑地。她抬头看刘斌,眼里没有怕,只有燃烧的东西——那是信念,是希望,是一个普通人面对神也不低头的尊严。
刘斌都知道。
所以他不再犹豫。
他把所有诗魂抽出来,连根拔起。那种痛没法形容,像经脉被割,五脏六腑都被挪位置。他知道,打完这一战,他活不过明天早上。但他不在乎。
他举起右手,指尖滴血。
在空中写下最后一个字。
“战”。
不是诗,不是咒,就是一个字。
但它亮得刺眼,像黎明前最亮的一道光,撕开了黑暗。
黑袍人终于变了动作。
他松开手中的笔,任它化成黑雾散去。然后他双手合十,动作缓慢,像在祈祷,又像在迎接结束。
两股力量再次相撞。
这一次没有爆炸。
是安静。
所有人浮在空中,连血滴都停了。
时间像是被掐住了。
刘斌看到黑袍人的脸在变。那张空白的脸出现裂纹,裂缝中透出光——白色的,暖的,像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窗子。
他听见很多声音。
不是低语,不是诅咒。
是读书声。
是孩子念诗的声音。
是风吹竹简的声音。
然后他看见一张脸。
一个老人,坐在灯下写诗。烛火晃着,映着他花白的胡子和满是皱纹的手。他写着写着,忽然笑了,像想起什么开心的事。可就在这时,火来了——不知哪来的火,烧了他的屋,他的书,还有他自己。他在火里继续写字,直到最后一笔写完,身体化成灰。
那张脸消失了。
又换了一张。
一个小女孩,在墙上画画。她画一朵花,旁边写一句诗:“春来我不语,花自向阳开。”字刚写完,墙裂开,把她吞了进去。她没哭,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天空,眼神清澈。
再换。
一个士兵,穿破铠甲,手里拿着刻诗的刀冲锋。他杀到最后,四周全是尸体。他低头看刀,发现上面刻着一首诗——是他娘临死前哼的摇篮曲。他跪下抱着刀哭了,然后笑着冲向敌人,直到战死。
一张张脸闪过。
都是为诗而死的人。
他们不怨。
他们只是遗憾。
黑袍人睁眼。
第一次,他有了眼睛。
黑色的,很深,像装了千年的孤独。
他看着刘斌,说:“你赢不了。”
刘斌没说话。
他握紧拳头,血从指缝流下,滴在地上,溅起小小的血珠。
黑袍人抬手指他:“你也写过诗。”
刘斌点头。
“我也烧过书。”
他又点头。
“那你为何不信?”
刘斌终于开口,声音哑但坚定:“我不信诗能通神。”
“我只信人能写诗。”
说完,他迈出一步。
地面裂得更深,裂缝里冒出热气,像地下有火山要醒。
黑袍人抬手,准备最后一击。
刘斌也举起拳。
两人之间的空气扭曲,像要撕开一个口子。
就在这时——
赵七的手臂突然着火。
不是普通的火,是油和意志点燃的魂火。焦皮一块块脱落,露出新肉,火焰越烧越旺。他大吼一声,挥出手臂,火浪冲出,逼得黑袍人侧身躲开。
林三的骨刺嗡嗡响,断口处开始再生,白骨刺破皮肉,重新长成武器。他双手撑地,猛地跃起,一脚踢向黑袍人后背,虽被黑雾挡住,但也打断了他的节奏。
陈默睁开眼,嘴唇动,无声念出一段镇魂词。虽然没力施展,但那气息扩散出去,让黑袍人身上的文字短暂混乱。
沈九的手指在地上敲了三下,短促有力,是他们早年定的合击暗号。苏兰立刻明白,单膝发力,腾空而起,把最后一块石头扔出,精准打中黑袍人手腕。
黑袍人动作一顿。
刘斌的拳,离他只剩半尺。
这一刻,六个人的气息连在了一起。
不是简单联手,是一种超越生死的共鸣——他们的意志、信念、过往、遗憾,全汇进刘斌这一拳。这不是一个人的战斗,是六个人一起写的结局。
黑袍人眼里闪过一丝动摇。
那是他从未有过的情绪。
也许是动摇。
也许是释然。
刘斌的拳,落下了。
没有爆炸,没有异象。
只有一声极轻的“啪”,像翻书的声音。
黑袍人低头,看着胸口那个被拳头打穿的洞。没有血,只有无数小字从中飘出,像萤火虫一样飞散。
他慢慢抬手,想抓住什么,却又无力垂下。
“你们……终究不愿被困。”
他低声说,声音带着一丝累。
“可若无人执笔……谁来记录这人间?”
刘斌站在他面前,浑身是血,呼吸微弱,但腰板挺直。
“我们会写。”他说,“用血,用心,用活着的每一天。”
黑袍人笑了。
那是他第一次笑。
脸上裂纹蔓延,最后碎成灰。
他的身体开始解体,化作无数黑字,随风飘散。有的升空,有的落地,有的附在墙上,渐渐消失。
祭坛塌了。
整座建筑像沙堆一样倒下。尘土飞扬中,六个人陆续倒下,有的昏迷,有的昏睡,有的静静躺着,望着天空。
天亮了。
第一缕阳光穿过废墟,照在满地碎纸和血迹上。
陈默躺在地上,望着天,轻声问:“我们……赢了吗?”
没人回答。
但远处,一只小鸟落在断墙上,啄了啄一片纸上的墨迹,然后飞走了。
风吹起更多纸页,像一场无声的雪。
三天后。
小镇恢复平静。
有人说那天夜里听见雷声,有人说看见山上有大火。更多的人觉得,空气变清新了,连街角卖糖葫芦的老翁都说:“今儿个嗓子舒服,唱小曲都不费劲了。”
刘斌躺在医馆床上,胸口缠着绷带,脸色苍白。大夫说他能活下来已是奇迹,以后不能再动武了。
他不在意。
窗外阳光正好,照在他手上。他拿着一支普通毛笔,砚台里墨汁未干。
他慢慢提笔,在纸上写下三个字:
续命书。
不是为了通神,也不是为了封印谁。
只是为了记住——
有些人死了,但他们写的诗还在。
有些人活着,所以还得继续写下去。
林三拄着拐杖来看他,坐下叹气:“你说,咱们以后还能聚齐吗?”
刘斌笑了笑:“只要你还愿意喝酒,我就还敢跟你拼酒量。”
赵七的新手臂还在养,裹着药布,但已经能在炭盆上点火取暖。他坐在门槛上,看着院子里那棵枯树,忽然说:“等春天来了,我想种棵树。”
陈默靠在门边,手里拿着一本破册子,正在抄写昨夜梦里记得的一首诗。他没说话,只是把那页纸递给刘斌。
上面写着:
“风不止,火不熄,
人心不死,诗便不亡。
我辈执笔,非为成神,
只愿照亮,人间一方。”
沈九坐在屋顶,耳朵包着纱布,还能听见巷尾孩子念诗的声音。他闭着眼,嘴角微微扬起。
苏兰站在河边,右臂吊着绷带,左手握着一块新打的刀胚。她对着河水试了试刀锋,轻声说:“下次,我会更快。”
而在某处荒野的残碑下,一株嫩绿的小草正从石缝中钻出。
它的叶子上,沾着一滴露水。
露水中,倒映着天空。
还有一行未干的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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