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思过崖出来，张予只觉得神清气爽。
十日的面壁，在旁人看来是苦刑，对他而言却是难得的修炼良机。
在刀风锤炼下，《古神诀》隐隐又精进了一分，肉身强度更胜往昔。
只是，这舒坦日子没过两天，麻烦就又找上门了。
慕扬颖几乎是掐着点，在他回到后山的第三天就找了过来。
此后更是三天两头，以探讨丹道、关心师弟等各种由头往他这儿跑。
那股子热情劲儿，让张予头皮发麻。
偏偏人家笑脸相迎，言辞恳切，他也不好直接拉下脸来驱赶。
只能耐着性子虚与委蛇，心里叫苦不迭。
这一日，张予正琢磨着找个什么借口外出躲清静。
胸前的静心玉忽然传来一阵温热的波动。
是路漫兮！
他心中一喜，连忙将神识沉入。
玉中传来路漫兮清冷中带着一丝柔意的声音，约他三日后于飞瀑堡的静心小筑相见。
张予顿时精神大振，仿佛久旱逢甘霖。
“总算能避开那位慕师姐了！”
接下来的三天，他几乎是数着指头过的。
好不容易熬到约定之日，天刚蒙蒙亮，他便迫不及待地启程，直奔飞瀑堡而去。
看架势，颇有几分逃离虎穴的意味。
一路顺利，飞瀑堡依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张予心情愉悦，脚步轻快，盘算着与路漫兮相见的情景。
然而，刚穿过两条街道，前方传来的一阵嘈杂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只见一处较为显眼的墙角围了不少人，指指点点。
张予本不欲多事，目光随意一扫，却猛地定住了。
人群中央，一个身穿天蓝色旧衣裙的女子跪在地上，身前铺着一块白布，上面以朱砂写着四个刺眼的大字——卖身救兄。
凡人间的戏码，在修仙界看到了！
张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那女子低着头，身形单薄，肩膀微微耸动，显得无比无助。
但那张侧脸，张予却认得！
正是他在云山之中救下的散修，冯翠微！
“是她？”
张予眉头微皱，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满脸横肉、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挤开人群，走到了冯翠微面前。
他摸着下巴，目光淫邪地在冯翠微身上扫来扫去，嘿嘿笑道：
“小娘子，模样倒是不错！”
“一万灵石是吧？老子买了！”
“正好缺个炉鼎，跟老子回去，保你快活！”
说着，那咸猪手就要去抬冯翠微的下巴。
冯翠微吓得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脸色惨白，眼中充满了绝望与恐惧，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不……不要……”
她声音颤抖，下意识地往后缩。
“嘿！灵石给你，人就是老子的了！由得你说不要？”
那大汉狞笑着，就要去拉她。
围观人群中虽有面露不忍者，却无人敢出声阻拦。
这大汉气息不弱，显然是炼气后期的散修，不好招惹。
“住手！”
一声清喝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张予戴着面具，排众而出，走到了冯翠微身前，挡住了那名大汉。
冯翠微看到张予，先是一愣，随即美眸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与希望：
“张……张道友？！”
她竟然一眼认出了张予！
那大汉被人阻拦，顿时大怒：
“哪来的不知死活的家伙，敢管老子的闲事？滚开！”
张予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懒得废话，直接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袋子，丢到冯翠微面前：
“这是一万一千灵石。多的，给你兄长买些滋补之物。”
然后他转向那大汉，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压迫：
“现在，她是我的人了。你可以走了。”
那大汉感受到张予身上那股不同于寻常炼气修士的凝练气息，又见他身着五圣山弟子服饰，心知可能踢到了铁板。
他脸色变幻了几下，终究没敢发作，悻悻地啐了一口，挤开人群走了。
围观者见没热闹可看，也渐渐散去。
冯翠微捧着那袋灵石，如同捧着救命稻草，泪水终于决堤而下。
她对着张予就要叩拜：
“张道友！不，恩公！两次救命之恩，翠微……翠微真不知该如何报答！”
张予连忙扶住她：“冯道友不必如此。举手之劳罢了。”
“恩公，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随我来！”
冯翠微哽咽着点头，引着张予来到飞瀑堡边缘一处极其简陋的租住小屋。
屋内，一名面色青黑、昏迷不醒的男子躺在床上，气息微弱，正是冯翠微的兄长冯坤。
冯翠微看着兄长，泪流满面地诉说原委。
原来，她兄长冯坤数月前探索一处古修洞府时，中了奇毒，一直昏迷不醒。
她前往云山狩猎，就是为了赚取灵石购买解毒丹药。
本以为张予之前赠予的一千灵石足够，没想到坊市中丹鼎阁的药师诊断后，说此毒诡异，已侵入心脉，需用更珍贵的清蕴丹方能缓解，且拖延不得，所需费用远超她的想象。
走投无路之下，她才出此下策，卖身救兄。
“恩公……翠微身无长物，两次蒙受大恩，无以为报。”
冯翠微抬起泪眼，看着张予，脸上闪过一丝决然与羞红，声音细若蚊蚋却清晰无比：
“若恩公不弃……翠微愿终生侍奉左右，为奴为婢，绝无怨言！”
说着，她又要跪下。
张予心中叹了口气，再次扶住她。
冯翠微容貌清丽，性子坚韧，此刻楚楚可怜的模样，确实容易让人心动。
但他出手相助，是出于道义和当初的那点缘分，而非贪图她的身子。
“冯道友，言重了。”
张予正色道：“救人要紧，这些暂且不提。你且安心为你兄长疗伤，其他事日后再说。”
他心中还惦记着与路漫兮的约会，见冯翠微兄长情况危急，便寻了个借口，留下一些疗伤丹药，匆匆离开了小屋。
殊不知，他方才仗义出手、赠予灵石的一幕，恰好被不远处阁楼上，凭窗而望的路漫兮看了个真切。
当张予满怀期待地来到静心小筑时，迎接他的，是路漫兮一张冷若冰霜的俏脸。
“张师弟真是怜香惜玉，走到哪里都不忘英雄救美啊。”
路漫兮端坐桌前，语气里的酸意，简直能酿醋。
张予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他连忙上前，陪着笑脸：
“兮儿，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
路漫兮美眸横了他一眼：
“是我想着你急匆匆赶来相会，结果却在街上为了别的女子一掷万金？”
“还是我想着那女子容貌楚楚，我见犹怜，正好合了某人的心意？”
张予头皮发麻，知道这事儿绕不过去。
只好将云山中如何结识冯翠微，今日又如何恰巧遇她卖身救兄的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再三强调自己纯粹是路见不平，绝无他念。
好说歹说，赌咒发誓，几乎磨破了嘴皮子，路漫兮脸上的寒霜才渐渐消融。
她其实也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只是见到张予与别的女子牵扯，心中那股酸意实在难以抑制。
“罢了，这次便信你一回。”
路漫兮轻哼一声，算是揭过此事。
气氛缓和，两人多日未见，自是思念情浓。
很快便依偎在一起，低声诉说起别后情思。
静心小筑内设有聚灵阵法，环境私密。
不知是谁先主动，阴阳相合，水到渠成。
《玄阴合阳诀》悄然运转，至阴与炎阳之气交融，在两人体内形成完美的循环。
几日缠绵双修下来，不仅感情愈发深厚，两人的修为也各有精进。
张予感觉炼气六层的境界更加稳固，而路漫兮的修为也更显凝练。
临别之际，张予看着路漫兮慵懒满足的娇颜，心中挣扎再三，还是决定坦白从宽。
他硬着头皮，将自己不小心被慕扬颖下药，一时糊涂的事情说了出来。
说完，他紧张地看着路漫兮，准备迎接狂风暴雨。
出乎意料的是，路漫兮听完，先是沉默了片刻，随即幽幽一叹。
她伸出纤指，戳了戳张予的额头，语气复杂：
“你呀……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冤家！”
她抬眼望着张予，眼中虽有无奈，却并无太多怒意：
“你那体质……我早知非同一般。我一个人……也确实难以应付。”
这话说得含蓄，却让张予老脸一红。
路漫兮语气转为认真，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我不管你外面有多少风流债，但有一点你需记住——莫要被人骗了，心中，需得永远把我放在第一位！”
张予闻言，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又是感动又是愧疚，连忙将伊人揽入怀中，郑重保证：
“兮儿放心！在我心中，无人能及你分毫！此心天地可鉴！”
两人又温存了片刻，方才走出静心小筑。
与路漫兮漫步在街道上，张予回想这些时日的经历，只觉得这情债是越欠越多，剪不断，理还乱。
“唉，这齐人之福，果然不是那么好享的……”
他摇了摇头，心里又开始犯难——后山那位慕师姐，是否在翘首以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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