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没有署名的坐标,像一块瘀血般在阿莱夫之树的虚空中扩散开来。暗红色的“救命”两个字,并非某种文明的文字,而是一种纯粹的信息创伤——直接灼刻在时空结构上的应激性呼救。
“它……在生长。”零的数据流显示出异常,“这个求救信号正在反向渗透监测网络,每秒自我复制7.42万次。不是主动传输,更像是……一种尸体的神经反射。”
林枫的手悬停在坐标上方三厘米处。医者之域的规则共生体已自发组成隔离阵列——它们在恐惧。
规则层面的恐惧。
“全体一级防护。”林枫的声音很轻,但诊疗厅的四维结构开始重组成堡垒形态,“这个信号本身,就是一种武器。”
杨明的恒星光谱收缩成致密的白点:“我不建议接触。那地方散发着‘规则坏死’的气味。就像……一颗规则的癌。”
“但我们就是医者。”时衡的因果线已编织成探针形态,“尸检也是医学的一部分。况且,”他的因果线轻轻触碰那个坐标,“它在求救。在死亡后还在求救。”
苏晴的情感拓扑模型突然显示剧烈波动:“等等。这个信号里……混合了七种完全矛盾的情感:极致的恐惧与彻底的安宁,疯狂的求生欲与虔诚的求死愿。这不可能是单一意识发出的。”
林枫做出了决定。
“执行跨宇宙尸检协议。全员规则级隔离,信息接触限于反射层。零,建立三层虚拟沙箱。时衡,准备随时剪断因果连接。杨明,如果情况失控……烧掉我们的访问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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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宇宙№714的尸骸
没有光。
没有物质。
甚至没有虚空的概念——因为虚空本身也死去了。这里存在的,是“存在”的负片,是宇宙死亡后留下的规则尸骸。
安宁方舟以“概念态”潜入这片尸骸。没有实体船身,只有一套自我维持的逻辑框架,像一滴不溶于尸水的药液。
“开始外部检查。”林枫的声音在意识连接网络中传递。
尸检的第一发现,就让所有人沉默。
这个宇宙不是老死的。
也不是被摧毁的。
“它是……被治好的。”零的数据流出现罕见的紊乱,“检测到超高密度的医疗干预痕迹。至少七百种不同的规则级治疗术同时作用于这个宇宙,时间跨度……覆盖了它94%的存在寿命。”
苏晴的情感拓扑开始重构历史:“这个宇宙从诞生起就‘生病’了。它的物理常数不稳定,熵增曲线异常,时空结构有先天缺陷。然后……它遇到了医者。很多很多医者。”
全息投影中开始重现:
一个超越文明的存在为它固定了光速。
另一个存在缝合了它的时空裂缝。
第三个存在为它注入了负熵。
第四个、第五个、第一百个……
“宇宙级医疗过度干预。”林枫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诊断,“每个医者都治好了自己看到的问题,但没有人考虑过……所有这些‘治疗’叠加在一起,会发生什么。”
时衡的因果探针深入尸骸:“看这里。第三百二十次干预——某个存在为了延长宇宙寿命,强行修改了弱核力常数。这直接导致了……”
“规则排异反应。”杨明的光谱显示出痛楚,“不同医者的规则修改开始冲突。这个宇宙的底层逻辑在自我对抗。就像……给一个病人同时用七百种治疗方案,每种方案单独看都完美,合在一起就是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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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检第二层:求救信号的真相
零在尸骸深处找到了信号源。
不是某个文明,不是某个意识。
“是宇宙本身。”零的数据生命形态开始模拟那个状态,“在规则彻底崩溃前,这个宇宙的‘存在本能’发出了最后的反射性呼救。但它已经死了。所以这个信号……永远凝固在‘正在发出’的瞬间。永恒的痛苦。”
苏晴的情感模型完整还原了那一刻:
七百种外来规则在宇宙内部厮杀。
物理定律随机生效,时而重力失效,时而电磁力暴走。
文明在极度的混乱中诞生又瞬间湮灭——有的死于光速突变,有的死于时间倒流,有的死于存在本身被重新定义。
最后时刻,宇宙的集体意识(如果那还能叫意识)同时涌现两种极致的渴望:
一部分想活下去,哪怕以任何形态。
另一部分想彻底死去,结束这无穷的治疗折磨。
“所以它既是‘救命’,也是‘杀了我’。”林枫闭上眼睛,“所有矛盾情感都真实存在。它既被过度治疗伤害,又因治疗产生了依赖。”
时衡的因果线突然绷紧:“等等。这些治疗痕迹……我认识其中三种的‘签名’。”
因果园艺师能辨认出每个干预者的“手法风格”。
“第三号干预——时空缝合术。那是织法者的早期技术特征。
第七十一号干预——熵流引导。与杨明的恒星燃烧原理同源。
第二百八十号干预……规则共生体植入。林枫,这是你医者之域的雏形。”
诊疗网络陷入死寂。
“我们安宁理事会的前辈们,”零缓缓说道,“参与了对这个宇宙的治疗。我们……可能也是凶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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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深处的发现:永困教团的起源
尸检进入最危险的阶段——接触规则坏死的核心病灶。
方舟的概念态外壳开始被侵蚀,逻辑框架出现裂纹。但林枫坚持继续。
“如果是我们犯下的错误,我们至少要看清错误的全部。”
核心处,他们看到了最可怕的景象:
所有外来规则的治疗痕迹,最终汇聚成一个无法解开的死结。而这个死结的中心,孕育出了某种……东西。
“永困教团的母体。”杨明的光谱剧烈波动,“它不是外来的虚无主义者,是这个宇宙过度治疗后的‘并发症’。一种规则层面的癌变组织,认为‘任何干预都是伤害’,‘唯一仁慈就是让一切停滞’。”
真相在此刻完全揭露。
永困教团的起源,不是某个邪恶的意志,而是一个被善意杀死的宇宙的临终遗言。是这个宇宙在无数次“为你好”的治疗中,逐渐形成的免疫系统的疯狂反扑——它开始攻击“治疗”这个概念本身。
“所以他们散播记忆倒流、情感病毒、一切让存在停滞的手段。”时衡的因果线在颤抖,“在他们看来,这不是谋杀,是……防止更残酷的治疗伤害。他们是宇宙医疗事故的受害者,变成了反医疗的极端主义者。”
林枫站在原地,医者之域内的规则共生体全部停止了运转。
他一生信奉的医者之道,在此刻显露出最黑暗的倒影:
当一个医者太确信自己的正确,当医疗本身成为一种暴力,当“拯救”变成了另一种形式的伤害……
医者该如何面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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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与抉择
撤离过程几乎是逃跑。
死亡宇宙№714的尸骸在他们离开后彻底崩塌,化为一片连虚无都不存在的“绝对无”。只有那个永恒的求救信号,依然在持续扩散。
万物医疗中心的会议室,空气沉重如铅。
尸检报告投影在中央:
死亡宇宙№714尸检结论:
1. 死因:医疗过度干预导致的规则系统性崩溃
2. 直接凶手:至少七百个规则级干预者(包括安宁理事会前身成员)
3. 并发症产物:永困教团(将“反干预”作为宇宙级生存哲学)
4. 伦理困境:当治疗本身成为疾病,医者的身份该如何定义?
“我们必须公布这份报告。”苏晴首先打破沉默,“所有跨宇宙医者都需要知道这个风险。”
“然后呢?”杨明的光谱暗淡,“告诉所有文明,他们信任的医者可能正在伤害他们?引发整个跨宇宙医疗体系的信任崩溃?”
时衡的因果线纠缠成一团:“但隐瞒就是更大的罪行。我们已经知道永困教团的动机——在他们扭曲的视角里,他们才是真正的‘医者’,在阻止更残酷的医疗伤害。如果我们不澄清……”
“如果我们澄清,”零的数据流冰冷而理性,“可能导致三件事:第一,所有疑难文明拒绝接受治疗,在可治愈的痛苦中死亡。第二,部分医者因恐惧而放弃职责。第三,永困教团获得道德制高点,他们的虚无主义传播将变得‘合理’。”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林枫。
医者之域在他周围缓慢旋转,七百种治疗痕迹的“签名”在其中一一浮现、对照。他在溯源,在追查——哪些干预是必要的,哪些是傲慢的,哪些直接导致了崩溃。
漫长的沉默后,林枫开口:
“我们犯的第一个错误,是没有建立‘跨宇宙医疗伦理委员会’。每个医者都在按照自己的标准行事,没有协同,没有监督。”
“第二个错误,是只治病,不看病人想要什么。那个宇宙……也许从一开始就不想被‘治好’。也许它愿意带着先天缺陷存在,直到自然死亡。但我们没有问。”
他站起身,医者之域开始重构。
“所以现在,我们做三件事:
一、建立跨宇宙医疗干预伦理准则草案,核心第一条:‘治疗需经患者同意,即使患者是一个宇宙’。
二、全面修订安宁理事会诊疗流程,增设‘治疗伤害风险评估科’,由苏晴负责情感影响评估,时衡负责因果副作用评估。
三、对永困教团……启动诊疗程序。”
时衡愣了一下:“诊疗?他们是敌人。”
“他们是病人。”林枫看着尸检报告,“是被医疗伤害后产生的创伤后应激障碍患者。他们散播的虚无主义,是他们的‘症状’。而我们的责任,不是消灭症状,而是治疗病因。”
“但他们的病因是我们。”杨明说。
“所以更需要由我们来治。”林枫的声音里有种沉重的决心,“这是我们欠那个宇宙的。也是医者之路必须走过的……忏悔与修复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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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林枫独自在尸检档案室
他调出了№714宇宙的完整时间线,一帧一帧地回放那些“治疗”时刻。
在第二百八十次干预——规则共生体植入的记录中,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最初的自己。
还不是都市至尊仙医,只是一个刚掌握规则之力的年轻医者,满怀着拯救一切的壮志。在那个宇宙的某个角落,他“治愈”了一片即将塌缩的星区,将自己的医者之道烙印进了宇宙的规则层。
当时的他认为自己在做绝对正确的事。
现在的他看到了结果:那个干预与其他六十九种干预产生了连锁冲突,最终导致了规则排异反应的第一个高峰。
林枫伸出手,手指穿透全息影像,触碰那个年轻自己的肩膀。
“对不起。”他说。
医者之域中,一个新的维度正在缓慢生长——它叫做“医学谦卑”。不是放弃治疗,而是在治疗前多问一句:这真的是帮助吗?还是我的自我满足?
阿莱夫之树外,暗红色的求救信号仍在扩散。
但万物医疗中心的灯光下,新的伦理准则正在起草,新的科室正在组建,新的医者之道正在废墟上重建。
林枫关闭档案,看向星空。
某个遥远的宇宙中,永困教团正在策划下一次“反治疗行动”。但他们不知道,这一次,医者要来治疗的……是医者与患者之间,那道最深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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