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哭冰林,名副其实。
甫一踏入林缘,凄厉尖锐、如同万千冤魂泣诉的风声便灌满双耳。这并非真正的哭声,而是寒风穿过无数被侵蚀成中空管状、形态扭曲怪异的冰柱与冰蚀洞穴时,产生的天然共鸣与放大效应,足以扰乱心神,干扰听觉。
林中,并非寻常树木,而是无数高耸的、仿佛被无形巨手随意揉捏过的巨大冰笋、冰塔和冻结的古老硅化木,它们扭曲交织,形成一座光线昏暗、通道错综复杂的冰雪迷宫。地面覆盖着厚厚的、松脆的积雪,踩上去会发出“咯吱”声,在“鬼哭”声的掩护下,倒不算明显。
“快!往里走!这林子地形复杂,能甩开他们!”阿土催促着,同时从怀里掏出一副模样古怪、像是用某种兽皮和冰晶碎片制成的耳塞,迅速塞进耳朵,又递给林凡和冷月两副,“特制‘静音耳塞’,能过滤掉大部分鬼哭声,不然待久了脑子疼!”
林凡和冷月接过戴上,果然,那扰人的尖啸声被削弱大半,虽未完全消失,但已不影响正常判断。赵昆三人就没这待遇了,只能强忍不适,紧紧跟上。
五人迅速深入冰林。林凡神识全开,在复杂地形中寻找相对安全的路径,同时警惕着可能的天然陷阱——隐藏在积雪下的冰缝、看似坚固实则一触即塌的冰桥、以及林中可能栖息的耐寒妖兽。
身后远处,雪狼堡追兵的呼喝声和破空声已然临近,显然信号弹召来了更多人,正呈扇形向冰林压来。冰鹞气急败坏的声音隐约传来:“分头搜!他们跑不远!注意痕迹和灵力波动!”
“不能直线跑,得绕!”阿土一边跑一边观察四周,忽然指着一片密集的、如同巨型风琴管般的冰柱群,“去那边!那里回声最大,能掩盖咱们的脚步声和灵力残留!”
五人冲入冰柱群。果然,风声在这里被放大扭曲成更加怪诞的轰鸣和尖啸,几乎完全遮蔽了其他声音。连他们自己的呼吸声都变得模糊不清。
阿土又掏出了他的“豪华套餐”圆盘,对着身后他们来路的方向,再次按下绿色干扰按钮,释放出灰白雾气,混杂在冰晶尘埃中,进一步扰乱追兵的感知。
“这边走!”阿土带着众人七拐八绕,利用冰柱和冰丘的掩护,不断改变方向,留下混乱的足迹。
如此迂回前行了约莫一刻钟,身后的追兵声音似乎被甩开了一段距离,但并未消失,显然对方也熟悉此地环境,且人数占优,正在稳步推进搜捕。
“这样不行,他们迟早会包过来。”林凡停下脚步,环顾四周。他们此刻处于一片相对开阔的冰蚀洼地,四周是陡峭的冰壁,只有几个狭窄的出口。
(林凡内心:需主动制造混乱,或寻找易守难攻之地暂避,恢复灵力。)
冷月持刀而立,气息已恢复平稳,冷声道:“可设伏,杀其一部,挫其锐气。”
阿土却连连摇头:“不行不行!冰鹞那老阴比肯定在后面督阵,杀几个小喽啰没用,反而暴露咱们位置。而且这地方太空旷,不适合埋伏。”
他小眼睛滴溜溜转着,忽然落在洼地一侧冰壁上几个黑漆漆的、不知深浅的冰洞上。“有了!咱们进洞!这种冰洞往往四通八达,跟迷宫似的!俺以前挖洞……呃,勘探的时候见过类似的!”
林凡看向那些冰洞,洞口不大,仅容一人躬身进入,内里黑暗幽深,不知通向何处,散发着更阴冷的气息。
“洞里可能有东西。”林凡提醒。
“总比被几十号人堵在开阔地强!”阿土咬牙,“而且,俺有办法让追兵不敢轻易跟进来,或者……跟进来也迷糊!”
他说着,又从他那百宝袋里摸索起来,这次掏出的是一把看起来像大号沙锤、但内部似乎有机关的东西,以及几包用油纸裹着的、散发着淡淡甜腥气的粉末。
“这是‘回声扰乱器’和‘鬼面蛾引诱粉’!”阿土飞快地解释道,“把扰乱器扔在洞口附近,它会持续发出一种类似妖兽低吼和冰块碎裂的混合怪声,在洞里回声加持下,能吓阻胆小的,也能干扰听力判断。这引诱粉撒在洞口和里面岔路,能吸引冰林里的一种叫‘鬼面蛾’的低阶妖虫,这玩意儿成群出现,虽然不厉害,但扑脸很烦人,翅膀上的磷粉还有微弱致幻效果!”
(林凡内心:又是些歪门邪道,但或许有效。)
时间紧迫,不容多虑。
“赵昆,你们先进洞,探路三十丈,若无危险,留下标记。”林凡下令。
赵昆三人不敢怠慢,连忙挑了一个看起来相对干燥的冰洞钻了进去。
片刻后,洞内传来一声短促的鸟鸣(约定的安全信号)。
“走!”林凡示意冷月和阿土跟上,自己则留在最后。
阿土麻利地在他们进入的洞口附近扔下“回声扰乱器”,那东西一落地就开始发出“咕噜……咔嚓……呜……”的怪异声响,在冰洞狭窄空间和外面鬼哭风的混合作用下,确实变得颇为惊悚。他又迅速将几包引诱粉撒在洞口和相邻的两个洞口边缘。
做完这一切,阿土也钻进了洞。林凡最后进入,并在洞口内侧用剑气削落一些冰屑,稍稍掩盖了入口痕迹。
冰洞内比想象中宽敞一些,但也异常寒冷黑暗,只有冰壁自身微弱的反光。脚下是滑溜的冰面或凹凸不平的冻土。赵昆三人已在前面不远处等候,用微弱的荧光石标记了路径。
五人压低呼吸,收敛灵力,在迷宫般的冰洞中快速穿行。阿土的“回声扰乱器”怪响从后方传来,经过洞壁层层反射,变得越发扭曲诡异,确实起到了很好的干扰效果。没多久,他们便听到洞口方向传来追兵惊疑不定的声音:
“头儿!这边有怪声!还有好几个洞口!”
“小心!可能有诈!或者藏着妖兽!”
“这粉末是什么?有点香……”
“哎哟!什么东西扑我脸!”
“是蛾子!好多发光的蛾子!小心磷粉!”
显然,阿土的小玩意儿生效了,虽然不可能真正阻挡追兵,但成功制造了混乱和迟疑,为他们争取了更多时间。
冰洞岔路极多,如同蚁穴。阿土凭借着某种古怪的直觉(或许真是挖洞挖出来的经验),带着众人选择那些气流相对稳定、冰壁相对坚固的路径,避开了一些明显有塌方风险或者散发着腥气的岔道。
不知在黑暗中穿行了多久,前方忽然传来赵昆压低的声音:“前面有光!好像是个出口!”
众人精神一振,加快脚步。果然,拐过一个弯后,前方洞口透出朦胧的、不同于荧光石的灰白色天光,还有更加清晰猛烈的“鬼哭”风声传来。
他们来到了冰林的另一侧出口?抑或是某个较大的冰蚀天坑?
小心翼翼靠近洞口,向外望去。
外面并非开阔冰原,而是一个巨大的、被环形冰壁包围的冰谷底部。谷底中央,竟然有一座完全由晶莹剔透的寒冰自然形成的、如同小型宫殿般的奇异结构!冰宫玲珑剔透,在透过冰谷顶部裂隙照射下来的稀疏天光下,折射出梦幻迷离的光彩。冰宫周围,生长着一些散发着莹莹蓝光、形似珊瑚的奇特冰晶植物。
更引人注目的是,冰宫前方,有一小片氤氲着白色寒气的冰潭,潭水清澈见底,隐约可见潭底铺满了某种乳白色的、温润的鹅卵石状物体,丝丝缕缕的精纯寒气从中散发出来。
“这是……‘寒玉髓’的伴生矿?这么多!”阿土眼睛都直了,呼吸急促,“还有那冰宫……看着就像有宝贝啊!”
赵昆三人也面露贪婪之色。
然而,林凡和冷月的目光,却同时落在了冰潭边缘,几块不起眼的、半埋在冰屑中的灰白色石头上。那些石头表面,凝结着些许如同冰霜、却又隐隐流转着七彩光晕的奇异结晶。
“天晶……雪髓?”冷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动。虽然数量极少,品质似乎也不高,但那股特有的、纯净而凛冽的寒意,与她在古籍中看到的描述极为相似!
没想到,在鬼哭冰林深处,竟然真的有天晶雪髓的踪迹!虽然只是些许边缘残留,但足以证明,此地方向没错!真正的、高品质的天晶雪髓,很可能就在这片冰谷的更深处,或者那冰宫之中!
惊喜之余,危机感也随之而来。
如此宝地,岂会没有守护者?或者,其他觊觎者?
仿佛为了印证他们的猜测,冰谷另一侧的冰壁阴影中,忽然传来一阵低沉而威严的兽吼!同时,冰宫紧闭的晶莹大门,也微微震动了一下,门缝中透出一丝令人心悸的、更加古老寒冷的气息……
前有未知的守护者或危险,后有雪狼堡追兵。这看似机缘之地的冰谷,瞬间变成了更复杂的险境。
阿土咽了口唾沫,看着那冰宫和寒玉髓,又看看那发出兽吼的阴影和震动的宫门,小声嘀咕:“俺滴娘……这到底是找到了宝藏,还是闯进了更大的麻烦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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