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盖眼疾手快，一把攥住孙坚的手腕，沉声道：“主公，万万不可冒进！曹刘援军的影踪尚且未见，公孙瓒此退，怕是诈败诱敌的伎俩！”
孙坚被他一拉，心头的躁火被压下几分，沉声道：“速派斥候探明敌军撤退的真实缘由，同时命将士整备军械，刀弓上弦，随时准备追击！”
他话音虽稳，眼底却仍燃着好战的火光。
片刻后，斥候快马回报：“主公，公孙瓒大军确是真退，只是……豫州方向，仍未见到曹刘联军的踪迹。”
“真退便足矣。”孙坚抬手抹去脸上的血污，眼中闪过一抹果决，“传我将令，全军稳步北上——即便不贸然追击，也需往城北十里的岠山扎营，绝不能困守下邳这一座孤城！”
他征战半生，最懂“守不如进”的道理，困守城池从不是他的风格。
麾下将领皆觉此计稳妥，无人提出异议。
大军遂小心翼翼向北推进，刚在岠山立稳营寨，又一则消息传来：董卓麾下胡轸、樊稠率军攻破汜水关，阵斩公孙瓒爱将邹丹，兵锋直逼公孙瓒的退路！
原来公孙瓒是因后路受胁，才不得不仓促撤军。
孙坚在帐中踱了几步，多年征战养成的冒险性子翻涌上来，他猛地一拍桌案，朗声道：“追！不等玄德与孟德了，今日便衔尾追上去！”
他眼底闪着火热的光，竟隐隐有些期待这场以少追多的赌局。
另一边，公孙瓒率部北撤，口中怒骂不休：“邹丹竖子，无能至极！竟坏我大事！”
他哪里知晓，汜水关前的邹丹到死都憋闷得厉害——战鼓响时，军中指挥竟莫名失灵，军令传不出三步，他亲自擂鼓的手臂都震得发麻，敌军却如潮水般攀上了关墙，他到死都没弄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更诡异的事还在后头。
公孙瓒一路指挥撤军，却总觉处处掣肘：要么是粮草车突然陷进泥坑，车轮陷在烂泥里纹丝不动；
要么是传令兵莫名走失，寻到时只在路边发现半截染血的令牌。
大军的撤退速度慢得离谱，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暗中迟滞着他们的脚步。
行至拦马屯，公孙瓒再也按捺不住，下令扎营整顿。
帐内他将麾下将领劈头盖脸骂了一通，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众人脸上，手中的佩剑被他攥得格格作响：“一群酒囊饭袋！连撤军都做不好，要你们何用！”
将领们却个个面露委屈，垂首不敢言，只道是连日征战，士卒疲敝，才让大军运转不灵。
可骂声未歇，营外忽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孙坚竟率部急行军赶来，如一块膏药般死死黏上了公孙瓒的大军。
公孙瓒先是一愣，随即怒极反笑，拍着马鞍道：“孙坚匹夫，竟也敢小瞧我！”
他抬手抹去脸上的尘土，往日的骄傲让他无法接受被孙坚追击的屈辱，当即挥军调转方向，直扑孙坚的队伍。
孙坚麾下的将士见公孙瓒回军反扑，个个面露忧色，私语间都觉以己方兵力，绝难与公孙瓒硬拼。
孙坚心中也无十足把握，心中盘算着：必须拖住公孙瓒北逃的脚步，等曹刘联军赶来，再将其合围。
他打的本就是疲敌的主意：你进，我便暂退；你走，我便再追。
当年与赤匪周旋时，赤匪便是用这法子缠住他们，今日正好借来一用。
可两军兵刃相接的刹那，孙坚与公孙瓒却同时心头巨震。
孙坚麾下将士也似猛虎下山，竟比往日勇猛数倍；公孙瓒麾下士兵如潮水般败退，竟会这般不堪一击，若非他亲自提枪上阵，枪尖连挑数名溃兵，喝骂声震彻沙场，怕是阵型早已溃散。
公孙瓒只当是士兵因后路被断，士气低迷才战力大减，只得率部且战且退。
孙坚则乘胜追击，一路往北，沿途的流民、山贼听闻孙坚追击公孙瓒，竟纷纷自发投效，有人举着锄头，有人提着柴刀，都嚷着要跟着孙将军讨口饭吃。
他的队伍竟越追越壮大，孙坚勒马看着身后攒动的人群，眼中满是喜色，抬手一挥：“随我杀贼！”
仗越打，公孙瓒心中的寒意越重——士兵逃散的越来越多，身边的人马竟已折损过半，他的白马义从，如今只剩数十骑跟在身后。
等他一路逃至太白湖时，才惊觉湖水横亘在前，月光下的湖面泛着冷光，孙坚的大军已从三面围拢过来，将他困在了湖岸。
此时公孙瓒身边，只剩公孙越、公孙范、严纲、关靖寥寥数将，残兵不过二三千，个个带伤，甲胄上的血迹早已凝干。
月夜如霜，太白湖的湖水拍打着岸边的乱石，发出哗哗的声响，粼粼波光映得公孙瓒的脸色忽明忽暗。
他凝望着天边的一轮皓月，忽然猛地仰天大笑，笑声凄厉：“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不是孙坚要杀我，是她！是那毒妇要置我于死地！”
“主公，您所指何人？”公孙范心头一紧，往前迈了一步，声音都有些发颤。
公孙瓒转头看向众人，眼中满是怨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你们今日务必突围出去，日后定要将太平道连根拔起！是他们，在暗中算计我的性命！”
公孙越素来和太平道交好，闻言愕然，忙上前一步：“主公，这里面怕是有误会吧？若太平道真想害您，有的是法子，岂会让我们活到今日？”
“三弟，你性子仁厚，哪里看得透他们的算计。”公孙瓒摇了摇头，“我不能死在他们手里，只能死在敌人刀下——唯有如此，他们才能名正言顺地接收我的势力啊。”
他说到最后，声音里竟带着几分悲凉，半生枭雄，到头来却成了别人的棋子。
公孙越还想再劝，严纲已按剑上前，铁甲碰撞发出铿锵之声，沉声道：“主公，末将愿率死士护您突围！哪怕只剩最后一人，也定要为主公杀出一条血路！”
关靖也拱手躬身，慨然道：“我来断后，主公只管前行！末将在此，定叫孙坚的追兵迟上一时三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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