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望月城还浸在浅淡的晨曦里，朱厌便醒了。离仑睡得正沉，眉头舒展，呼吸均匀，发丝被晨露打湿了几缕，贴在额角。朱厌小心翼翼地抽出被他枕着的胳膊，动作轻得像怕惊碎了晨梦，又掖了掖被角，才转身下床。
他推开房门，清晨的风带着水汽扑面而来，带着山野特有的清冽。昨夜一剑劈开的黑风山方向，隐约还能看见那道横贯山体的沟壑，虽已无妖气，却终究是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朱厌身形一晃，已消失在客栈院外。再出现时，他已站在黑风山脚下。那道被巨剑劈开的沟壑深约数丈，宽逾两丈，碎石与泥土散落其间，若是任凭雨水冲刷，恐会引发滑坡，坏了山下的农田。
他凝神运力，周身黑红色戾气化作无形巨手，卷起沟壑两侧的土石，缓缓填入其中。动作看似随意，力道却拿捏得极准，每一块碎石落下的位置都恰到好处，既不会完全压实阻碍渗水，又能让整体趋于平整。
填到大半时，他忽然停了手。沟壑中央被留出一道尺余宽的浅槽，顺着山势微微倾斜。朱厌看着那道槽痕，眼底闪过一丝考量——如此一来，下雨时雨水便能顺着浅槽汇聚，在沟壑底部积起一汪水潭，正好能供山下百姓灌溉农田、饮牧牲畜。
做完这一切，他又挥袖拂去表面的浮土，让沟壑边缘与周围山体自然衔接，只留下那道浅浅的水槽，若不细看，竟像是山体原本的纹路。
待回到客栈时，天已大亮。刚推开院门，就见离仑正站在廊下，手里拿着件叠好的外衣，见他回来，便迎了上去：“醒了？去何处了？”
“去后山转了转。”朱厌接过外衣披上，指尖还带着些泥土的湿气，“昨夜那剑劈得太狠，留了道沟，怕出事，填了填。”
离仑打量着他，见他袖口沾了些草屑，便知他没说假话，又问：“都填平了？”
“没全填死。”朱厌笑了笑，露出几分难得的细致，“留了道浅槽，下雨能存些水，百姓用着方便。”
离仑闻言，眼底漾起暖意：“想得倒是周全。”
“总不能劈了人家的山，还留个烂摊子。”朱厌伸手，替他拂去肩头落的一片槐叶，“孩子们醒了吗？”
“还没，”离仑道，“许是昨夜累着了。我去叫温宁和无禅准备些早饭，吃过咱们就动身去归雁镇。”
“好。”
两人正说着，客栈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魏无羡揉着眼睛跑出来，看见朱厌就喊：“师公！我梦见摘星塔上的月亮掉下来了，像个大银饼！”
朱厌被他逗笑，弯腰把他抱起来：“那是你想吃饼了。快去洗漱，早饭好了就出发，下一站有更好玩的。”
魏无羡立刻来了精神，挣扎着跳下地，往院外的水井跑去。没多久，薛洋和温晁也打着哈欠出来，吵吵嚷嚷地要找水洗漱，安静的清晨顿时热闹起来。
朱厌站在廊下，看着孩子们活力满满的样子，又转头望向离仑。晨光落在两人身上，带着淡淡的金边，昨夜的剑影与杀伐仿佛都已远去，只剩下这寻常的晨间烟火。
那道被填平的沟壑里，未来会积起一汪清水，滋养着山下的土地与生灵。就像这趟历练，纵有惊涛骇浪，最终留下的，也该是这样温润的余泽——护了安宁，也留了生机。
归雁镇的方向，晨雾正缓缓散去，仿佛在等着他们踏上归途的最后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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