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渡的渡口不大，一艘乌篷船系在岸边的木桩上，船夫正坐在船头抽烟袋，见他们一行人走来，连忙起身招呼：“客官是要过荡？”
“正是，”离仑点头，“劳烦船夫送我们去对岸的归雁镇。”
“好说，”船夫笑着解开缆绳，“只是这荡里傍晚风大，得多加些小心。”
孩子们挨个上船，魏无羡扒着船舷看水里的晚霞倒影，手指在水面轻轻划动，激起一圈圈涟漪。薛洋则凑到船夫身边，好奇地问：“大爷，刚才村里的老汉说，芦苇荡里夜里有哭声，是真的吗？”
船夫抽烟袋的动作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嗯，有阵子了。每到夜里，荡中心就会传来哭声，像是个姑娘在哭，听得人心里发毛。不过也怪，那哭声只在夜里响，天亮就没了，也没伤过人。”
“会不会是水鬼？”温晁探头问道。
“不好说，”船夫摇了摇头，“归雁镇的老人说，几十年前这荡里淹没过一个姑娘，怕是……唉，不说这个了，晦气。”
朱厌站在船尾，望着茫茫芦苇荡，眉头微蹙。离仑走到他身边，低声道：“有什么察觉？”
“有点微弱的怨气，不重，像是……有什么执念未了。”朱厌道，“等夜里若有动静，去看看便知。”
乌篷船缓缓驶入芦苇荡，两侧的苇秆越来越高，几乎遮住了半边天。夕阳的金辉透过苇叶的缝隙洒下来，在船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芦苇的清香与水汽的湿润。
约莫半个时辰后，船靠了岸。归雁镇的轮廓在暮色中渐渐清晰，镇子依偎在芦苇荡边，炊烟袅袅，透着一股宁静的水乡气息。
“前面就是归雁镇了，”船夫指着前方，“客官慢走，夜里若要出镇，可得绕着荡中心走。”
谢过船夫，一行人往镇里走去。镇上的百姓见了他们，虽有些好奇，却都和善，一个挎着篮子的大婶还热情地指点他们去镇东的客栈落脚。
客栈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掌柜的是个中年妇人，听说他们是从望月城来的，笑着说：“望月城的摘星塔前些日子可热闹了，听说有位高人一剑斩了黑风山的妖邪，真是厉害！”
朱厌笑了笑，没接话。孩子们吃过晚饭，累了一天，早早便睡下了。
夜色渐深，落霞渡方向果然传来隐约的哭声，断断续续，如泣如诉，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去看看？”朱厌看向离仑。
“嗯，”离仑点头，“带上安世和阿瑶吧，让他们也长长见识。”
三人悄悄出了客栈，朱厌施展身法，带着离仑和叶安世、孟瑶悄无声息地掠向芦苇荡。越靠近荡中心，哭声越清晰，那声音里没有戾气，只有浓浓的悲伤与不甘。
荡中心有一小片水域，月光洒在水面上，泛着粼粼波光。哭声正是从水下传来的。
离仑指尖凝聚起一丝绿色灵光，轻轻探入水中。片刻后，他睁开眼道：“是个年轻女子的魂魄，被水草缠住了，出不来。”
朱厌抬手一挥，一股柔和的戾气化作无形的手，将水下的魂魄轻轻托了上来。那魂魄穿着一身蓝布衣裙，面容憔悴，双眼红肿，一见他们，哭得更厉害了。
“你是谁？为何在此哭泣？”离仑温声问道。
女子的魂魄哽咽着，断断续续地道出了缘由——她本是归雁镇的人，与镇上的一个青年相爱，却被家人逼着嫁给邻镇的富户，她不甘，便在出嫁前的夜里跑到这芦苇荡，谁知不小心失足落水，一命呜呼。她的魂魄被水草缠住，不得超生，只能夜夜在此哭泣，思念着心上人。
孟瑶听了，轻声道：“你的心上人……是不是叫阿禾？”
女子的魂魄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讶：“你怎么知道？”
“方才在镇上听老人说起过，”孟瑶道，“阿禾大哥至今未娶，每年都来这荡边祭拜你。”
女子的魂魄闻言，泪水流得更凶，却带着一丝慰藉：“他……他还记得我……”
离仑叹了口气：“你的执念在于牵挂，如今既知他心意，也该放下了。我送你入轮回，来世再续前缘吧。”
女子的魂魄望着归雁镇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仿佛在与心上人告别，然后对着离仑和朱厌深深一拜：“多谢几位高人成全。”
离仑指尖灵光一闪，引着女子的魂魄往远处的微光走去。哭声渐渐消散，芦苇荡里只剩下风声与虫鸣。
“又是一段未了的牵挂。”孟瑶轻声道。
“世间事，多是如此。”离仑道，“能帮她了却执念，也算是一桩善缘。”
朱厌看着远处归雁镇的灯火，淡淡道：“走吧，回去睡了，明天还要赶路回家。”
四人转身往回走，月光洒在芦苇荡上，仿佛比来时明亮了许多。那些藏在夜色里的悲伤，终在温柔的化解中，化作了水乡月色里的一缕轻烟，消散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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