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的欢笑声像撒了把糖豆，在梅林里滚来滚去，惊得枝头积雪簌簌落下。薛洋举着那朵“比温晁脸还大”的绿萼梅跑过来，花瓣上的雪沫子蹭了他满袖子，冻得他鼻尖通红，却不妨碍他献宝似的往离仑面前凑：“娘你看！这朵最大最白！插在你头上肯定好看！”
离仑刚要伸手去接，朱厌眼疾手快先夺了过去，掂量了两下，故作严肃地瞪薛洋：“傻小子，这是绿萼梅，金贵着呢，是供人观赏的，不是让你瞎揪的。”嘴上说着责备的话，手指却小心翼翼地把花瓣上的雪抖掉，轻轻一旋，将梅花别在了离仑鬓边，眼底的笑意藏不住，“这样才好看。”
离仑抬手摸了摸鬓角的梅花，指尖碰到微凉的花瓣，转头看向朱厌，眼神里漾着促狭的笑：“你小时候揪了山神庙的桃花插我头上，被英招爷爷追着打了半座山，忘了？当时你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尾巴上的毛都被藤条扫掉好几撮。”
“那能一样吗？”朱厌梗着脖子反驳，耳尖却“腾”地红了，梗着脖子强撑，“英招那老东西护花跟护命似的，我那是为了给你打扮……再说了，最后还不是我赢了？他追了半座山也没打着我。”说着，还下意识往薛洋身后躲了躲，活像只怕被揪住耳朵的猫，生怕离仑再翻旧账。
离仑见状，伸手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又喊英招爷爷‘老东西’？我们要是回大荒被他知道了，保管又得拿藤条追着你打，到那时候啊——”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看着朱厌瞬间绷紧的脸，才慢悠悠补了句，“我可不救你。”
“哎哎哎，疼疼疼！”朱厌龇牙咧嘴地求饶，却没真的挣开，任由离仑揪着耳朵，“我错了我错了，英招爷爷是大好人，是大荒第一慈爱的长辈，行了吧？”他偷偷给薛洋使眼色，想让这小子帮忙打圆场，却见薛洋捂着嘴偷笑，压根不接他的茬。
“知道错就好。”离仑松开手，指尖轻轻揉了揉他被揪红的耳朵，语气软了下来，“英招爷爷待我们多好，当年若不是他收留，我刚化形那阵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你啊，就是嘴硬。”
朱厌摸着耳朵，嘟囔道：“我也就是在你面前说说，在他老人家面前，我哪敢造次。”话虽如此，眼底却泛起暖意——英招爷爷的藤条看着吓人，实则从没真下过重手，打在身上麻酥酥的，更像是长辈对晚辈的嗔怪。
这时温晁举着个雪球跑过来，正好听见后半句，好奇地问：“英招爷爷很凶吗？比朱厌叔叔还凶？”
“他啊，”离仑笑着摇头，抬手摘下鬓边的梅花，递给温晁，“他是面冷心热，就像冬日里的太阳，看着刺眼，实则暖和得很。当年你爹爹……”他顿了顿，看了眼朱厌，改口道，“当年朱厌闯了祸，都是他悄悄兜着，还总偷着给我们塞野果。”
朱厌在一旁哼了声，却没反驳，显然是默认了。
薛洋忽然指着不远处的梅树：“快看！安世哥在练剑！”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叶安世站在一片开阔的雪地上，紫渊剑在他手中流转，剑光映着红梅白雪，竟有种说不出的灵动。他大概是在琢磨新的剑招，招式间还带着几分生涩，却比往日更多了几分沉稳。
“这孩子，放假也不忘练功。”温若曦笑着感叹，眼里满是欣慰。
朱厌看着叶安世的身影，忽然对离仑道：“等过了年，该带他们去大荒走走了。让英招爷爷看看，他的重孙辈都长这么大了。”
离仑愣了一下，随即点头，眼底泛起期待：“好啊，让孩子们也看看我们长大的地方。”
鬓边的梅香还未散尽，孩子们的笑声又漫了过来。朱厌握住离仑的手，掌心相贴的温度驱散了寒意。他想，当年英招爷爷追着他打的藤条，山神庙前那棵总也长不高的桃树，还有离仑刚化形时怯生生的模样，原来都藏在时光里，成了此刻最温暖的念想。
而往后的日子，不管是寒水寺的梅，还是大荒的槐，只要身边有这个人，便都是最好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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