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竹林，死寂重新降临，却比之前任何时刻都更令人窒息。那支钉在竹竿上的吹箭，尾羽还在微微颤动，像毒蛇吐出的信子，宣告着猎杀的开始。
林皓伏在潮湿的腐叶上，连呼吸都几乎停止，耳朵努力捕捉着任何一丝声响，却只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血液冲上头顶的嗡鸣。猴子如同蒸发了一般，没有任何声息。
时间在极度紧张中被拉长、扭曲。林皓感觉自己的左臂又开始剧烈疼痛起来，冰冷的汗水顺着脊柱滑下。他紧紧攥着手中的树枝，这简陋的武器在此刻给予他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突然！
“咔嚓！”
左前方约莫十步外的竹林深处，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枯枝断裂声！
几乎在同一瞬间，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一丛茂密的凤尾竹后暴起，不是扑向声音来源，而是直取林皓和老康所在的位置！那黑影动作迅捷如豹，手中一抹寒光直刺向靠坐在竹根下、毫无防备的老康！
声东击西！对方的目标始终明确，先解决掉最具威胁的猴子（通过假动作引诱），或者直接除掉失去抵抗能力的重伤员！
林皓瞳孔骤缩，想也不想，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树枝朝着那黑影猛掷过去！他并非指望这仓促一击能伤敌，只希望能阻他一瞬！
树枝带着风声呼啸而去。那黑影显然没料到林皓还有反抗之力，动作微微一滞，手中刺出的短刃方向偏了几分，“夺”地一声扎入了老康肩旁的泥土中。
就是这电光石火的一滞！
“死！”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从侧后方炸响！猴子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从一株粗壮的毛竹后闪电般扑出，柴刀划破黑暗，带着一股惨烈的杀气，直劈那黑影的颈侧！
他根本没有被那声枯枝响动引开，而是凭借对危险的直觉和丰富的经验，预判了对方的真正意图，悄无声息地迂回到了最佳攻击位置！
那黑影反应也是极快，察觉到身后恶风不善，顾不得再补刀，猛地向前一个翻滚，试图避开这致命一击。但猴子的刀太快太狠！
“嗤啦！”
柴刀没能砍中脖颈，却狠狠劈在了那黑影的后肩胛处，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布料撕裂，鲜血瞬间飙出！
黑影发出一声闷哼，翻滚的动作变形，狼狈地撞在另一根竹子上。但他身手着实了得，受此重创，竟借着撞击之力猛地弹起，反手一挥，几点寒星朝着猴子面门激射而来！是淬毒的针状暗器！
猴子一刀得手，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眼见寒星扑面，只能竭力向后仰倒，同时柴刀在身前舞出一片刀光！
“叮叮叮！”几声轻响，大部分暗器被柴刀磕飞，但最后一枚却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带起一溜血珠，火辣辣地疼。
那黑影趁此机会，身形一晃，如同融化的蜡像般迅速没入更深的竹影之中，只留下一串滴落在竹叶上的血迹和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
猴子没有追击，他稳住身形，剧烈喘息着，脸颊上的伤口渗出血珠。他警惕地注视着黑影消失的方向，确认对方是真的退走了，而不是再次隐匿伺机而动。
“没事吧？”猴子快步走到林皓和老康身边，声音带着激战后的沙哑。
林皓惊魂未定，摇了摇头，看向老康。刚才那险之又险的一刀，就擦着老康的身体过去，幸好没有伤到他。“康爷没事。”
猴子蹲下身，检查了一下老康的状况，确认无碍，才稍微松了口气。他走到那根钉着吹箭的竹子前，用力将吹箭拔下，又借着极其微弱的光线，查看了一下刀上的血迹和地上遗留的几点寒星暗器。
吹箭长约三寸，通体黝黑，箭镞闪烁着幽蓝光泽，显然淬有剧毒。那几枚针状暗器也是如此，细如牛毛，却透着致命的危险。
“不是鬼子的人。”猴子语气凝重地开口，“鬼子的特工习惯用枪和手雷，很少用这种江湖上下三滥的玩意儿。也不是‘黑狗’的风格，‘黑狗’的人更直接，更喜欢用喷火器和炸药。”
“那会是……”林皓心中升起一股寒意。除了日本特务和“黑狗”之外，竟然还有第三股势力在追杀他们？而且手段如此诡异阴毒。
“不清楚。”猴子摇了摇头，用布小心地将吹箭和毒针包裹起来收好，“但这人身手极好，追踪术一流，擅长暗器和隐匿，是个极难缠的角色。他挨了我一刀，伤得不轻，但未必会放弃。”
他看向东北方向，眼神更加深沉：“我们的行踪可能比想象中暴露得更彻底。去老河套的路，恐怕不会太平了。”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跟踪者虽然暂时退去，但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带着更多同伙卷土重来。
猴子再次背起老康，这一次，他的动作更加急促。林皓也强撑着站起，失去树枝，他只能靠着竹竿和意志力勉强行走。
两人不敢再沿明显的沟壑或溪流行进，而是选择在茂密的竹林中穿行，尽量避开容易留下痕迹的开阔地带。猴子一边走，一边小心地处理着他们留下的足迹和碰断的枝叶。
天边，终于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灰白色。黎明即将来临，但驱散黑暗的同时，也可能暴露他们的行踪。
希望在何方？老河套那个虚无缥缈的联络点，能否成为他们最后的避难所？而身后，那如影随形的致命威胁，又究竟来自何方？
疲惫、伤痛、迷茫，如同三重枷锁，牢牢困住了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艰难前行的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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