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姑娘,”猴子嘶哑的声音在黑暗的洞穴中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带着林皓,往洞最深处走。我在这里,再挡他们一阵。”
苏宛之猛地转过头,眼中瞬间盈满泪水,在昏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不!一起走!你说过,我们一起……”她的声音哽咽,充满了抗拒。
“一起走,谁都走不了!”猴子打断她,语气严厉,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听着,没时间了!林皓等不了,东西也等不了!你必须走!这是命令!”
他艰难地挪动身体,将最后一支弩箭上弦,检查了一下猎刀是否还在手边。左肩的鲜血已经浸透了半边身子,顺着胳膊滴滴答答落在冰冷的岩石上。失血带来的寒冷和眩晕越来越强烈,但他强行支撑着。
“洞深处……一定有别的出路,或者……能藏身的地方。”猴子的声音越来越低,但每一个字都咬得异常清晰,“沿着水流声走……空气流动的方向……小心脚下……保护好他,和东西……”
他最后看了一眼苏宛之,那眼神里有托付,有信任,也有诀别。“快走!”
苏宛之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她知道,猴子说的是唯一的生路。留下,三个人都是死;分开,至少她和林皓,还有那一线希望。她用力抹去眼泪,重重地点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你……一定要活着!”
说完,她不再犹豫,转身,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昏迷的林皓背起。林皓的身体滚烫而沉重,压得她本就受伤的身体一阵摇晃。但她咬紧牙关,拄着那根粗糙的树枝,一步一挪,朝着洞穴深处那无边无际的黑暗,踉跄而去。她的身影很快被黑暗吞噬,只剩下微弱而艰难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猴子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听着苏宛之的脚步声消失,嘴角似乎扯动了一下,像是想笑,却又被疼痛压了回去。他侧耳倾听洞口方向。
清除落石的声音停止了。
一片死寂。
但猴子能感觉到,冰冷的杀意如同潮水,正在洞口重新汇聚。下一次进攻,必然是雷霆万钧,不会再给他任何取巧的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血腥味。左手已经几乎无法抬起,他只能用右手,缓缓地将那支冰冷的、蓄势待发的弩箭,对准了洞口被落石半掩、藤蔓晃动的方向。
猎刀就放在触手可及的地面。
火光……他需要一点火光。
猴子摸索着,从怀里掏出那个油纸包,里面是老者的火石和那截受潮的蜡烛。他用颤抖的手,艰难地敲击火石。
“嚓……嚓……”
微弱的火星在黑暗中溅起,又迅速熄灭。一次,两次……他的手指因为失血和寒冷而僵硬笨拙。
洞口外,传来了极其轻微的、靴子踩在碎石上的摩擦声。不止一个。他们在重新调整位置,准备最后的突击。
“嚓!”终于,一点火星引燃了蜡烛芯上残存的、极其细微的蜡油。一缕微弱的、昏黄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在猴子面前摇曳着亮起。
光很小,很暗,甚至无法照亮他身前一米的范围。但在绝对的黑暗中,这一点微光,却仿佛具有了某种神圣的、悲壮的意义。
猴子将蜡烛小心地放在身旁一块凸起的、相对平稳的石头上。烛光照亮了他苍白如纸、血迹斑斑的脸,也照亮了他手中那支对准洞口的、冰冷的弩箭。
他看到了自己左肩那狰狞的、不断渗血的伤口,看到了身上其他大大小小的伤痕,看到了地上那摊暗红色的、属于自己的血。
够了。
他对自己说。
能走到这里,能帮他们争取到这点时间,够了。
洞口藤蔓的晃动加剧了。
来了。
猴子屏住呼吸,眼神锐利如即将扑击的鹰隼,死死锁定着洞口那最可能被突破的位置。弩箭的箭镞,在烛光下泛着一点幽冷的寒芒。
“咻咻咻!”
数枚更加细小、速度更快的暗器(可能是铁蒺藜或毒针)率先射入,进行火力覆盖和试探!其中一枚擦着猴子的脸颊飞过,带起一道血痕!
紧接着,三道黑影如同三道黑色的闪电,几乎是并肩从藤蔓两侧和上方被清理出的空隙中暴射而入!他们没有丝毫停顿,一入洞内立刻分散,成品字形向洞内突进,手中的武器(刀、钩、还有一种带链的飞爪)在烛光映照下闪烁着致命的寒光!
他们的目标明确——先解决掉这个挡路的、手持弩箭的威胁!
猴子在黑影出现的刹那,扣动了弩机!
“嗖!”
弩箭离弦,带着他最后的力气和意志,射向冲在最前面、手持飞爪的那道黑影!
那黑影显然没料到猴子在如此境地下还能如此精准冷静地反击,仓促间竭力闪避,但弩箭依旧狠狠扎入了他的右胸!
“呃!”一声闷哼,黑影冲势顿减,踉跄着捂住胸口。
但另外两道黑影已经近在咫尺!持刀的杀手眼中凶光爆射,刀锋直劈猴子头颅!持钩刃的则从侧翼袭来,钩刃划向猴子持弩后空门大开的右肋!
猴子早已丢开空弩,右手在箭不容发之际抓起了地上的猎刀,猛地架向劈来的刀锋!同时身体竭力向左扭转,试图避开侧翼的钩刃!
“当!”
猎刀与钢刀狠狠撞击!猴子右臂剧震,虎口崩裂,猎刀几乎脱手!本就重伤的身体在这巨力冲击下向后仰倒!
而侧翼的钩刃,虽然因为他的闪避没有刺中肋部,却依旧在他右臂外侧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
剧痛!鲜血狂涌!
猴子闷哼一声,顺着后仰的势头,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中的猎刀朝着持刀杀手的面门狠狠掷去!同时左手(虽然无力)抓起地上燃烧的蜡烛,猛地砸向另一个持钩刃杀手!
持刀杀手挥刀磕飞猎刀,动作微微一滞。
持钩刃杀手则下意识地闪避飞来的蜡烛。
就是这瞬间的空隙!
猴子没有试图站起,而是用受伤的右臂和完好的左腿猛地一蹬地面,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合身撞向了那个被弩箭射中、正踉跄后退的持飞爪杀手!
“砰!”
两人狠狠撞在一起,滚倒在地!猴子根本不管对方如何,用头撞,用牙咬,用还能动的手指去抠对方的伤口!如同垂死的野兽,进行着最原始、最疯狂的搏杀!
那杀手胸口中箭,本就剧痛难当,再被猴子这不要命的打法缠住,一时竟挣脱不开,发出愤怒而痛苦的吼叫。
另外两个杀手见状,立刻扑上来解救同伴。刀光和钩刃再次袭来!
猴子感觉后背一凉,又一痛,不知道是刀还是钩划开了皮肉。但他死死抱住身下的杀手,将他作为肉盾,拼命向洞口方向翻滚!
混乱!黑暗!剧痛!怒吼!
猴子什么都看不清了,只凭着一股不肯倒下的本能,死死缠住敌人,向着有光(洞口微光)的方向滚去!鲜血糊住了他的眼睛,流进他的嘴里,又咸又腥。
突然,他感觉身下一空!
是洞口!他们滚到了被落石半掩的洞口边缘!
被他缠住的杀手发出一声惊恐的短呼,两人纠缠着,竟一同从洞口那狭窄的缝隙中滚落出去,顺着外面陡峭的坡坎,向山下翻滚而去!
“猴子!”
洞穴深处,隐约传来苏宛之撕心裂肺的呼喊,但迅速被风声和坠落声淹没。
洞口内,剩下的两个“影傀”杀手惊愕地看着同伴滚落,又看了一眼洞内狼藉的血迹和那支熄灭的蜡烛,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洞外陡坡下,翻滚终于停止。
猴子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都碎了,每一处都在尖叫着剧痛。他压在那个杀手的身上,对方似乎已经昏死过去。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对方胸口拔出了那支弩箭。
温热的鲜血喷溅了他一脸。
他仰面躺在冰冷的、布满碎石的地面上,望着头顶被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的、渐渐泛起鱼肚白的天空。
晨曦……要来了吗?
他好像……看不到苏宛之和林皓有没有找到生路了……
也好……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握着那支染血的弩箭,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极淡的、无人能见的弧度。
洞穴深处。
苏宛之背着林皓,在绝对的黑暗中,凭借着一股不让自己崩溃的意志,艰难前行。泪水早已流干,喉咙里发出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猴子最后的嘶吼和洞外隐约传来的坠落声,如同最锋利的刀子,反复切割着她的心。
但她不能停。猴子用命换来的路,她必须走下去!
她按照猴子说的,仔细分辨着空气的流动和隐约的水声。洞穴深处似乎有一条地下暗河,水流声潺潺,空气也更加潮湿阴冷。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好几次差点摔倒,都死死护住了背上的林皓。不知走了多久,前方似乎出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不同于烛光的、幽蓝色的粼光。
是……水的反光?还是……磷火?
她朝着那点微光走去。光点越来越大,渐渐照亮了周围。眼前出现了一个地下洞厅,一条不算太宽的地下河从中静静流过,河水的流动带来了新鲜空气。而在洞厅的另一侧,河岸上方,似乎有一个被水长期冲刷形成的、更加狭窄的洞口,隐约有风吹进来!
出路?
苏宛之心中狂跳,几乎要喜极而泣。她加快脚步,来到那个洞口前。洞口不大,需要弯腰才能通过,但确实有风,带着外面山林的气息!
她回头,望向那漆黑一片、来时的方向,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
猴子……你看到了吗?我们……找到路了……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背着林皓,弯腰钻进了那个狭窄的出口。
外面,是渐渐明亮的晨光,是连绵起伏、仿佛没有尽头的群山。
新的逃亡,开始了。
而在地下暗河的岸边,一块不起眼的岩石阴影里,一个穿着灰扑扑衣裤、脸上蒙着布巾的身影,静静地看着苏宛之背着林皓,消失在那个狭窄的出口。
身影的手中,握着一支枪口还带着余温的中正式步枪。
他(或她)默默地站了一会儿,转身,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地下河另一侧的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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