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指尖那片刻的“绝对空白”已然消逝，但其所带来的认知冲击，却在林恩心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那不是力量层面的碾压，而是某种更根本、更令人心悸的……规则层面的否决。
“感觉如何？”林恩来到永恒悖论之巢旁，声音依旧平稳，但目光深处带着审视与关切。
夜莺微微喘息，脸色有些苍白，眼眸中的逻辑流光已经隐去，恢复了原本的色泽，只是那色泽深处，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非人的冰冷。
“很……奇怪。”她缓缓抬起自己的手，凝视着指尖，仿佛在看一件陌生的武器，“那一瞬间，我感觉不到力量的存在，只是一种……‘认知’。我觉得那片区域‘不应该存在’，然后，它就被‘擦除’了。消耗的不是能量，而是某种……更本质的东西。”
她看向林恩，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与疲惫：“林恩，我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
林恩沉默地点点头。
这是必然的代价。
当她开始真正动用“概念悖论”的权柄时，她自身作为“人”的那部分，也必然会被这至高的规则性力量所浸染、所改变。
“无需抗拒，只需掌控。”
他沉声道，“这是你的路，也是我们唯一的路。”
他伸出手，不是肉体，而是以界域之主的权柄，引动一丝精纯的界域本源之力，缓缓渡入夜莺体内，帮助她稳定那因初次动用权柄而激荡不休的本质。
就在夜莺的气息逐渐平复，林恩也稍稍放松心神之际——
没有任何征兆，周围的一切，变了。
暗色原野、冰冷星辰、流转的归墟黑暗……所有“终末深渊”的景象如同褪色的油画般悄然淡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宁静的、笼罩在朦胧月光下的小径。
小径两旁，是无数悬浮的、缓缓变幻的梦境气泡，每一个气泡中都倒映着一段破碎的记忆、一个未竟的可能性，或是纯粹的光怪陆离。
林恩和夜莺（连同悖论之巢）依旧站在原地，但他们所处的空间，已被悄无声息地置换。
织梦者·胧月！
她终于不再满足于隔岸观火，选择了介入。
林恩眼神瞬间锐利如刀，周身界域之力暗涌，随时准备撕裂这片梦境。
夜莺也瞬间警惕，周身悖论流光若隐若现。
“不必紧张，小家伙们。”
一个空灵柔和的嗓音在小径尽头响起。
胧月的身影自月光中凝聚，依旧是那般朦胧不清，仿佛由无数虚幻的光影构成。
她赤足踏在梦境小径上，每一步都漾开圈圈涟漪，扰动周遭的梦境气泡。
“只是借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胧月来到他们近前，朦胧的目光先是落在林恩身上，带着一丝赞许，“以序列二之身，连挡弥娅的‘覆写’与绯夜的‘诱饵’，甚至还借此磨砺了自身界域，催化了伴侣的觉醒……你的表现，远超预期。”
她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只有纯粹的评价。
随即，她的目光转向永恒悖论之巢中的夜莺，那朦胧的视线仿佛能穿透巢穴的外壳，直视其核心的本质。
“尤其是你，小小的‘谬误’……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一个连我也未曾预料到的变数。”
胧月的语气中，多了一丝真正的好奇，“‘概念悖论’的具现，竟能与人性的执念结合到如此程度……有趣。”
“你想做什么？”林恩打断了她，声音冰冷，没有任何寒暄的意图。
与这些高序列存在打交道，任何多余的情绪都可能被利用。
胧月轻笑一声，并不在意林恩的冷漠：“我来，是履行‘投资者’的义务，给予一点……风险提示。”
她轻轻抬手，指向小径旁一个不断扭曲、内部充斥着混乱色块与尖锐噪音的梦境气泡。
“你们感受到了吗？那比‘永寂’更古老、更混沌的‘恶意’。”
林恩和夜莺顺着她所指望去，心神微震。
在那个混乱的梦境气泡中，他们确实感知到了一丝熟悉又令人极度不安的气息——
正是当初在观星塔废墟，林恩取走夜莺核心多面体时，所惊动的那股混沌意志！
“它醒了，或者说，被你们频繁引动的高序列法则波动，从更深沉的沉睡中……吵醒了。”
胧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弥娅的秩序，绯夜的终末，你的深渊，还有这位小夜莺的悖论……这些过于鲜明的‘信号’，在它那混沌的感知中，如同黑暗中的灯塔。”
“它是什么？”夜莺忍不住问道。
“它是‘原初的喧嚣’，是‘秩序的背面’，是宇宙诞生之前便已存在的‘无序之潮’。”
胧月缓缓道，“它没有理智，没有目的，只有纯粹的‘同化’与‘吞噬’本能，将一切有序的、定义的、存在的事物，拉回那永恒的混沌之中。某种意义上，它是你们脚下这片‘终末深渊’的……对立面，也是所有试图定义自身、建立秩序存在的天敌。”
林恩的心沉了下去。一个观测者系统还不够，加上三位各怀心思的高序列存在还不够，现在又多了一个更古老、更不可理喻的混沌天敌？
“你告诉我们这些，目的何在？”林恩盯着胧月。
“目的？我说了，是风险提示。”
胧月的身影开始变得愈发朦胧，仿佛要融入周围的月光，“一个好的投资者，总希望自己的‘资产’能存活得更久一些，增值更多一些。毕竟……”
她的声音渐趋飘渺，周围的梦境小径也开始变得透明、虚幻。
“……你们可是我见过的，最有可能真正‘窃取’到那份终极‘火种’的候选人。死在混沌里，未免太可惜了。”
话音落下，梦境彻底消散。
林恩和夜莺重新回到了“终末深渊”的暗色原野上，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梦。
但两人都知道，那不是梦。
胧月带来了一个比弥娅和绯夜更糟糕的消息。
林恩抬头，望向界域之外那看似平静的规则夹缝。
在他的感知边缘，一丝微弱却无比纯粹的、令人灵魂本能战栗的“混乱”涟漪，正若有若无地荡漾开来。
它还很遥远，很模糊。
但它确实存在。
并且，正在靠近。
“混沌……”林恩低声咀嚼着这个词，右半身的寂灭琉璃光泽微微闪烁，仿佛感受到了某种宿敌的呼唤。
而夜莺，则下意识地握紧了手，刚刚初步觉醒的“悖论”权柄，似乎也对那纯粹的“无序”，产生了一种天然的排斥与……悸动。
他们的敌人名单上，添上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不可名状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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