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是被山涧溪水冲刷过的卵石，表面那些惊心动魄的纹路渐渐被日常的流水抚平，重新回到了原有的、踏实向前的轨道。
转眼到了十月底。北方的秋天短促得像一声叹息，几场连绵的秋雨过后，寒意便一层层浸透上来。这天清晨，林晚推开房门，惊讶地发现外面世界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晶莹的白色。
下雪了。是今年第一场雪。
望着细雪，林晚忽然想起，因为前阵子心思都扑在那件事上，自家晒的菜干、囤的秋菜，比起往年同期，确实少了不少。幸好，她有空间。里面不仅有之前囤的一些粮食，更有一小块神奇的土地上，时刻生长着丰富多样的新鲜蔬菜。绿油油的菠菜、鲜嫩的小白菜、脆生生的黄瓜、红彤彤的西红柿，甚至还有几棵肥硕的卷心菜和细长的豇豆。虽然这个季节在外界看来有些不可思议，但在空间灵泉的滋养下，它们都长得水灵茁壮。她可以隔三差五借口去服务社，中途从空间里取出一些，混杂在采购的东西里带回来。
这场初雪，似乎也催促着人们为严冬做最后的准备。
这天傍晚，韩峥回来得比平时稍晚，手里却拎着沉甸甸、用厚草纸和干荷叶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一大块东西，还没进门，一股浓烈的生肉气息就传了进来。
“今天去下面村子办事，正好碰上他们杀年猪，就多买了点。”韩峥一边脱手套一边说，“天冷了，咱们也该贴贴秋膘。林晚，你看这肉怎么样？咱们今晚吃顿好的。”
林晚围过来看，眼睛一亮：“这肉真好！肥瘦得当，五花肉层次多，里脊也嫩。”
“慢慢吃，天冷放不坏。先切一部分，咱们今晚吃火锅，暖和暖和。”韩峥提议道，眼睛里带着笑意。
“火锅？好啊！”韩薇第一个拍手赞成。
林晚也笑了：“行，那咱们就吃火锅。薇薇，你去地窖拿棵白菜，再拿几个土豆。我再准备点别的菜。”
林晚开始忙碌起来。她先拿出前几天攒下的几根猪大骨和一点鸡架，洗净后放入大锅中，加入足量的冷水，放几片姜、一段葱，先大火烧开撇去浮沫，然后转成小火，盖上锅盖慢慢熬煮。这是做火锅汤底的基础，需要时间和耐心，让骨头里的鲜味慢慢融入汤中。
趁着熬汤的功夫，她开始处理那块上好的猪肉。将五花肉和一部分里脊肉分别切成长条，放到屋外寒冷的环境中稍微冻硬，这样更容易切出薄片。
韩薇从地窖回来，手里抱着白菜和土豆。“嫂子，地窖里菜不多了。”
“够了，先这些。”林晚接过菜，又对韩薇说：“薇薇，辛苦你把白菜洗净掰成块，土豆削皮切成厚片。葱姜蒜也准备一些，再剥几瓣蒜捣点蒜泥。”
骨头汤在灶上咕嘟咕嘟地响着，浓郁的香气开始弥漫。约莫一个多小时后，汤色变得奶白，鲜味十足。林晚将熬好的骨头汤过滤到黄铜火锅里，作为今晚的锅底，只加了少许盐调味，保留了最原始的鲜醇。
这时，肉条也已经微硬。林晚搬出厚重的木质砧板，拿出磨得锋利的菜刀，手腕稳如磐石，采用推拉的刀法，一片片薄如蝉翼、几近透明的肉片便从刀下连绵而出。五花肉片红白纹理如大理石般清晰，肥瘦相间；里脊肉片则呈现均匀的浅粉色，细腻无筋。切好的肉片被她细心地一片片铺在盘子里，层层叠叠。
林晚借着去屋里拿东西的功夫，从空间里“偷渡”出几样时令罕见的蔬菜：一小把嫩绿的菠菜，几颗水灵的小油菜，一小把纤细的豆苗，甚至还有几片新鲜的白蘑菇。她将它们混在韩薇洗好的白菜里，颜色搭配好看，也不算太扎眼。
天色完全黑透，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窗外一片寂静的银白。屋里，炕桌被搬到了堂屋中间，下面垫了砖块，中间摆上了那个不大的黄铜炭火锅，奶白色的骨头汤在锅里咕嘟咕嘟地翻滚着，热气袅袅升起。
切得薄如纸的五花肉片、里脊肉片，水灵灵的白菜块、小油菜、菠菜、豆苗、白蘑菇片，厚实的土豆片，还有一小碟韩薇现炸的喷香辣椒油和一小碗蒜泥，一一摆放在周围的盘子里。简单的调料碟也已备好：芝麻酱用温水澥开，加腐乳汁、韭菜花、香菜末，喜欢辣的再加一勺红亮的辣椒油。
一家人围坐下来。炭火的红光映着每个人的脸，温暖而明亮。
“来，都动筷子！这肉片薄，在骨头汤里涮几下就香。”韩峥作为一家之主，率先夹起一片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在翻滚的奶白汤底里涮了三五下，肉片瞬间变色卷曲，肥油部分变得晶莹透明。他蘸满调料送入口中，咀嚼间，肥肉的丰腴油脂与瘦肉的鲜嫩扎实完美融合，浓郁的肉香在口中化开，脸上露出极为满足的神情。“嗯！这肉好，汤底也鲜！”
林晚也给韩曦涮了一片嫩嫩的里脊肉，在鲜美的骨头汤里快速烫熟，仔细吹凉。韩薇更是吃得欢快，她尤其喜欢那五花肉，涮好后蘸上厚厚的麻酱和蒜泥，一口下去，满嘴留香：“嫂子，你这肉切得太绝了！薄得透光，一涮就熟，又香又不腻！这骨头汤底也地道，比外面卖的香多了！”
“喜欢就多吃点。”林晚笑着，也给自己涮了片肉。薄薄的肉片在奶白的骨头汤里迅速成熟，吸饱了汤汁的鲜味，蘸上简单的调料，便是无上的美味。那些水灵灵的蔬菜在鲜汤里一烫，清爽解腻，带着天然的甜味和骨头汤的醇厚。
屋外是冰天雪地，屋内却暖意盎然，欢声笑语伴随着火锅咕嘟的声响，食物氤氲的热气，还有家人之间无需言说的温情，交织在一起，构成了冬日夜晚最美好的画面。
林晚吃着鲜嫩的蔬菜和美味的肉片，看着丈夫舒展的眉头，儿子开心的笑脸，妹妹满足的吃相，心里被一种踏实而饱满的幸福填满。那些深藏的秘密、未来的不确定，在这一刻，似乎都被这温暖的烟火气暂时驱散了。
火锅的热气模糊了窗玻璃，也模糊了远处山峦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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