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四章：抉择、信任与深海倒计时
快艇返回“黑潮号”时，东方海天交界处已泛起一抹极其黯淡的鱼肚白，漫长而混乱的一夜即将过去，但阴云依旧低垂，黎明似乎迟迟不愿真正降临。
林琛登上甲板，阮文雄、阿鬼立刻围了上来，留在船上戒备的烂命华也凑近几步，脸上都带着询问和担忧。莎莲娜和阿雅也从上层舱室匆匆赶来，看到林琛和陈浩都安然无恙，明显松了口气。
“怎么样？那姓杨的王八蛋没耍花样吧？”阮文雄劈头就问，目光在林琛身上扫视，似乎想找出任何受伤或被胁迫的痕迹。
“先回舰桥再说。”林琛面色凝重，率先走向舰桥。
众人紧随其后。舰桥内依旧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和紧张气氛，仪表盘上几处破损的屏幕闪烁着故障警示灯，但主要设备在阿鬼的紧急抢修下基本恢复了功能。
林琛没有浪费时间，直接将与杨锦荣会面的关键信息，包括“探索者号”所属的“基金会”背景、海底“归墟节点”的真相、自己体内“蚀光”印记和金属箱的可能来历、以及杨锦荣提出的“合作”方案——乘坐特制深潜器下潜至数千米海底，尝试引导分流“归墟”之力，为对方的“稳定作业”创造窗口——简明扼要地讲述了一遍。
同时，他拿出了杨锦荣给予的抑制剂注射器和那块“静滞之核”。
随着林琛的讲述，舰桥内的气氛从紧张逐渐转为惊愕，再到凝重。信息量太大，超乎了绝大多数人的理解范畴。
“归墟……节点……净界……基金会……”阮文雄咀嚼着这些陌生的词汇，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妈的，老子在海上混了大半辈子，走私军火、对付海盗、甚至跟一些国家的海岸警卫队捉迷藏，也算是见过世面……可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琛哥，你确定那姓杨的不是在编故事唬我们？”
“他给出的部分情报，与我们之前遭遇‘清算者’的情况，以及阿鬼探测到的海底异常能量读数都能吻合。”林琛沉声道，“而且，他先给了这个。”他晃了晃手中的注射器和黑色晶体，“如果只是想骗我们送死，没必要先付‘定金’。”
阿鬼已经拿起那块“静滞之核”，用一个小型手持扫描仪仔细检查，屏幕上的数据流飞速滚动。“能量特征非常奇特……极度内敛，但本质层级极高，确实带有强烈的‘沉淀’‘停滞’属性，与浩哥之前爆发的那种‘归墟’之力有某种同源性，但更加稳定、平和。理论上，应该能对琛哥你所说的‘蚀光’印记产生一定的安抚效果。”他又看向那支注射器，“至于这个……成分无法完全解析，但其中确实含有高浓度的秩序侧能量稳定剂和某种精神屏障增强成分。从技术角度看，不像是假的。”
陈浩紧紧握着拳头，他对自己体内偶尔不受控的“归墟”之力感受最深，此刻听到海底竟沉睡着类似力量的“源头”，脸色有些发白：“琛哥，那海底的东西……听起来很邪门。你要下去？太危险了！”
莎莲娜更是急道：“阿琛！你不能去！那姓杨的摆明了是利用你！什么合作，你就是他探路的炮灰！谁知道下面到底有什么？万一……”
阿雅也担忧地看着林琛，欲言又止。
烂命华啐了一口：“琛哥，咱们干脆别管这些破事！船修一修，直接走人！天大地大，不信没咱们容身的地方！那什么‘清算者’再来，大不了跟它们拼了！”
林琛等众人情绪稍微平复，才缓缓开口：“走？能走到哪里去？‘黑潮号’受损，我们的行踪很可能已经被‘净界’或‘基金会’的其他部分标记。没有足够的情报和资源，我们就像蒙着眼睛在雷区里乱撞。‘蚀光’在我体内，就是个定时炸弹，杨锦荣虽然不怀好意，但他目前提供的压制方法，是我们急需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熟悉的面孔：“更重要的是，海底那个‘节点’，似乎与我，还有浩子体内的力量同源。我感觉到……它不仅仅是一个威胁，也可能蕴藏着我们理解自身、甚至解决体内隐患的线索。逃避，或许能躲一时，但问题不会消失，只会越来越大。”
“可那也太危险了！”莎莲娜眼圈发红，“几千米的海底！还是那种鬼地方！万一……万一你上不来怎么办？”她不敢说出那个词。
阮文雄猛吸了一口雪茄，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闪烁着老海狼特有的权衡光芒：“琛哥，你决定了？”
“我还在考虑。”林琛实话实说，“杨锦荣给了六个小时。我需要听听大家的意见，尤其是……这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事，关系到整条船，所有人。”
陈浩第一个站出来，斩钉截铁：“琛哥，你去哪我去哪！你要下海，我陪你！我的‘归墟之力’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阿鬼推了推眼镜，冷静分析：“从技术层面看，杨锦荣的方案风险极高，但逻辑上成立。琛哥你是目前已知唯一能同时承载秩序之力、‘蚀光’和那金属箱，又与海底节点产生共鸣的个体。作为‘接口’和‘缓冲’，理论上是可行的。关键问题在于：一，杨锦荣的深潜器技术是否可靠，能否抵御归墟力场和深海压力；二，他们所谓的‘稳定作业’具体是什么，是否会对琛哥你造成不可逆的伤害或控制；三，他们的真实目的究竟只是‘稳定节点’，还是另有图谋，比如……捕获或研究那个节点，甚至是你体内的东西。”
烂命华挠挠头：“阿鬼说得对，防人之心不可无啊琛哥！咱们得留后手！”
阮文雄狠狠掐灭雪茄：“妈的，老子这条命是琛哥你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你说怎么干，老子就怎么干！不过，琛哥，咱们得跟那姓杨的把条件谈清楚！第一，深潜器的安全必须有绝对保证，最好能让阿鬼参与检查；第二，他们必须提供详细的海底地形、节点能量分布数据，以及完整的行动预案；第三，也是最重要的，‘黑潮号’和船上所有人，在他们完成那什么狗屁作业之前，必须绝对安全，并且拥有随时撤离的自由！如果他们敢耍花样，老子拼着船不要，也要咬下他们一块肉！”
莎莲娜知道无法改变林琛的决定，咬着嘴唇道：“阿琛，你一定要小心……如果情况不对，立刻回来！什么都比不上活着重要！”
阿雅也低声道：“林先生，请务必保重。”
感受到众人的支持和担忧，林琛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肩头的压力似乎也轻了一些。他点点头：“大家的意思我明白了。阿鬼，阮船长，你们提的条件很重要。六个小时后，我会带着这些条件再去和杨锦荣谈。在此之前……”
他看向手中的注射器和静滞之核：“我需要先试试杨锦荣给的‘诚意’。”
在众人关切的目光下，林琛走到相对安静的角落，先是将那块微凉沉重的“静滞之核”贴身放好。几乎在它接触到皮肤的瞬间，一股清冽、沉静的感觉便从胸口蔓延开来，并非压制，更像是一种温和的“包裹”，眉心深处那隐隐的灼痛和烦躁感，竟然真的有所缓解。他意念沉入系统空间，发现【隐患监测】模块上，代表“蚀光”活跃度的红色数值，出现了小幅度的、稳定的下降。
有效！虽然不知道能维持多久，但至少是立竿见影的效果。
接着，他卷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没有犹豫，将那支淡蓝色的抑制剂注射进肌肉。液体注入的瞬间，一股冰凉的气流顺着手臂迅速扩散至全身，随即，他感到体内原本因“蚀光”存在而有些滞涩的秩序之力，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强大的活力，运转变得异常流畅和稳固。一层无形的、更加坚韧的秩序屏障似乎在他灵魂深处构建起来，将“蚀光”那蠢蠢欲动的侵蚀感隔绝在外。头脑也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清明。
“感觉怎么样？”陈浩紧张地问。
林琛闭目感受片刻，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很好。这两样东西确实有效。”他看向阿鬼，“药效和晶体效果能持续监测吗？”
阿鬼已经在操作仪器：“注射剂效果峰值预计能维持24-48小时，后续会衰减。静滞之核的效果更持久，但也在缓慢消耗，具体时长取决于‘蚀光’的活跃程度。目前看，杨锦荣在这点上没有说谎。”
有了切实的效果，林琛心中的天平又倾斜了一些。杨锦荣至少展示了解决“蚀光”短期威胁的能力，这增加了“合作”的可信度。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在压抑而忙碌中度过。
阮文雄指挥手下继续抢修“黑潮号”，重点检查船体结构和动力系统，做好随时机动或撤离的准备。烂命华带人清点武器弹药，加强警戒，防备任何可能的变故。
阿鬼则一头扎进他的设备中，尝试利用“探索者号”开放的那个低权限数据通道，尽可能多地窃取或解析对方船只的结构、损伤真实情况、以及可能存在的武器系统和深潜器技术参数。同时，他也将自己之前探测到的海底能量数据与杨锦荣提供的地形图进行比对分析，试图找出更多关于那个“归墟节点”的信息。
陈浩默默擦拭保养着他的分水刺和那支特制水下步枪，调整着自己的状态。莎莲娜和阿雅帮不上太多忙，便为大家准备食物和饮水，同时心绪不宁地等待着。
林琛则独自留在船长室，一边适应着抑制剂和静滞之核带来的新状态，一边在脑海中反复推演各种可能。他再次尝试沟通系统空间内的金属箱，那东西在静滞之核的“安抚”下，似乎也安静了许多，但那种与海底隐隐相连的“呼唤”感依旧存在，甚至因为其他干扰的减弱而变得更加清晰。
他思考着杨锦荣的真正目的，思考着海底节点的危险性，思考着自己该如何在合作中争取最大主动权，也思考着一旦失败，该如何保护船上这些信任他、追随他的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舷窗外的天色终于完全放亮，但阴云密布，海面灰蒙蒙一片，风雨欲来。
距离杨锦荣给出的六小时时限，还剩不到半小时。
阿鬼敲响了船长室的门，拿着几张刚刚打印出来的图纸和数据汇总。“琛哥，有些发现。”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说。”
“第一，‘探索者号’的损伤比我之前估计的要轻。中段那个大洞看着吓人，但主要损伤集中在非关键区域，他们的动力核心、主能源和大部分武器系统保存完好。倾斜更多是因为战术性注水平衡，而非结构崩溃。他们在示弱。”
林琛眼神一冷。
“第二，我通过数据流碎片拼凑出，他们的深潜器代号‘深渊漫步者’，采用了某种我们完全不了解的力场护盾技术，理论上确实能抵抗极端水压和能量侵蚀。但深潜器的内部结构图有大量加密和缺失，我怀疑……里面可能配备了强力的拘束或控制设备。”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阿鬼将一张能量分布图推到林琛面前，“根据杨锦荣提供的数据和我之前的探测结合分析，那个‘归墟节点’的活跃程度，可能远超他的描述。你看这个能量波动峰值……这不像只是‘半活性化’，更像是一个即将从漫长沉睡中‘苏醒’的庞然大物！杨锦荣所谓的‘稳定作业’，可能需要付出极大代价，或者……根本就是另一种性质的行动。”
林琛盯着那张复杂的能量图谱，虽然看不太懂细节，但那不断攀升、如同心跳般越来越有力的波动曲线，却传递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你的判断是？”
阿鬼深吸一口气：“琛哥，下去的风险，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得多。杨锦荣隐瞒了关键信息。我建议，重新评估。至少，我们必须拿到更详细、更真实的节点数据，并确保对深潜器有更大的掌控权，甚至……我们需要自己人跟着下去，不能完全由他们主导。”
林琛沉默良久，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窗外的海面上，“探索者号”的轮廓在灰暗的天光中若隐若现。
最终，他站起身，目光恢复坚定。
“时间到了。浩子，阿鬼，跟我再去一趟‘探索者号’。阮船长，做好一切准备，按我们之前商定的方案，保持最高警戒。信号约定不变。”
他拿起那支空了的注射器外壳和依旧贴在胸口的静滞之核。
“这场谈判，才刚刚开始。海底的秘密，我们必须要探。但怎么探，由谁主导……得我们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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