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一章：风暴后的喘息、伤痕与新的方向
“黑潮号”在略显浑浊的苏拉威西海海面上平稳航行。距离逃离那片噩梦般的南太平洋海域，已经过去三天。天气恢复了热带海洋常见的晴朗与湿热，阳光灼烤着甲板，海风带来咸腥但不再充满肃杀的气息。然而，船上却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疲惫不堪却又无法真正放松的凝重氛围。
船体本身的损伤经过紧急抢修，主要结构得以稳固，动力系统恢复了七成，但多处破损的外壳和烧焦的痕迹依旧触目惊心，像是经历了一场惨烈海战留下的勋章。更深的伤痕，刻在每个人的心里。
林琛在第三天中午，终于能够离开病床，在莎莲娜的搀扶下，慢慢走到舰桥旁的观察甲板。他脸色依旧苍白，脚步虚浮，眉心那道常人难以察觉的灰暗印记似乎比之前更清晰了一些，即便在“静滞之核”持续的冰凉安抚下，也隐隐透着一股不祥的沉寂感。但至少，他重新站起来了。
阳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眯起眼睛，望向辽阔无垠的海面。远处有几只海鸟掠过，一切看起来平静而正常，仿佛深海之下那场几乎颠覆认知的恐怖遭遇，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噩梦。
“感觉怎么样？”阮文雄走过来，递给林琛一支烟，自己也点燃一支，狠狠吸了一口。这个老海狼眼窝深陷，胡子拉碴，显然这几日也未曾安枕。
“死不了。”林琛接过烟，没有点燃，只是夹在指间，感受着阳光的温度，“船怎么样？”
“还能开，能跑。但要彻底修复，需要进干船坞，还得是大厂子，我们这点家当和现在的身份……”阮文雄摇摇头，没有说下去，意思不言而喻。“黑潮号”现在如同惊弓之鸟，不仅被“基金会”盯上，还被“净界”标记，去正规船厂无异于自投罗网。
“兄弟们的士气呢？”林琛又问。
“还好。都是刀口舔血过来的，怕归怕，但没散。烂命华带着人日夜警戒，阿鬼除了盯着设备，就是分析那些从‘探索者号’上顺回来的数据碎片，他说有重大发现。陈浩那小子……”阮文雄顿了顿，“恢复得比你快，就是有点沉默，老是一个人待着，摆弄他那把分水刺。”
林琛点点头。陈浩体内的“归墟之力”在这次事件中受到巨大刺激，肯定有所变化，需要时间消化和适应。
“杨锦荣那边……有什么动静吗？”这才是林琛最关心的问题之一。
阮文雄脸色一沉：“阿鬼一直在监听各频道，没有‘探索者号’的明确信号。但公海上的卫星信号密度在事发区域周边异常增加，肯定有别的船或飞机在活动，是不是‘基金会’的人不好说。暂时没发现追踪我们的迹象。不过……”他压低声音，“琛哥，阿鬼截获了一段模糊的、指向性很强的加密通讯片段，源头在西北方向，内容提到了‘hK’、‘优先观察’和‘潜在失控源’几个词。他怀疑是杨锦荣在向港岛方面汇报，而且……我们可能被列为更高优先级的目标了。”
港岛……林琛目光微凝。那里是他一切的起点，有他的基业，有他的恩怨，也有黄志诚那样立场复杂的对手。如果“基金会”的触角进一步伸向港岛，局势将更加复杂危险。
“知道了。”林琛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目光投向更深远的海平面，“我们现在的坐标？”
“按照备用航线，正在驶向印度洋的边缘海域，那边航线复杂，岛礁众多，适合隐蔽和短暂休整。食物和淡水还能支撑大半个月，燃油需要补充，药品也有些短缺。”阮文雄汇报着现实困境。
“先到预定地点再说。”林琛咳嗽了两声，胸口还有些闷痛，“把阿鬼叫来，还有陈浩、烂命华，我们开个会。”
不久后，在相对完好的小型会议室里，“黑潮号”目前的核心成员再次聚齐。气氛严肃，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和未散的惊悸。
阿鬼第一个发言，他双眼布满血丝，但眼神锐利，带着一种发现真相的激动：“琛哥，船长，我从‘探索者号’的系统里抢出来的数据碎片，大部分都损毁了，但剩下的部分，经过我这几天的拼凑和破译，有几个关键发现。”
他打开随身携带的加固笔记本电脑，调出几张复杂的图表和文字摘要。
“第一，关于‘基金会’。他们确实是一个庞大且隐秘的国际组织，架构复杂，内部似乎也有派系。杨锦荣所属的部门，偏向于‘主动研究’和‘资源获取’，风格激进。他们对于‘缚渊之核’的计划，代号‘窃火’，目标是抽取‘寂灭主君’碎片力量，用于某项秘密的‘终极项目’。这个项目权限极高，连欧阳博士似乎都不完全清楚细节。”
“第二，关于‘缚渊之核’和金属箱。”阿鬼切换画面，出现一张极其模糊、仿佛远古壁画的临摹图，上面有一个被锁链缠绕的球体，旁边散落着几个类似箱子的物体。“根据数据碎片中残存的古老文献索引，结合琛哥你描述的金属箱激活时的意念信息，我推断，那个金属箱，很可能是远古某个高度发达文明（或者某种超自然存在集体）制造的‘调控器’或‘封印密钥’之一，用于管理和修复他们创造的、类似‘缚渊之核’这样的‘能量囚笼’或‘实验场’。杨锦荣他们得到的线索不全，误以为它是打开囚笼的‘钥匙’，实际上它更可能是‘锁匠的工具’，甚至是‘销毁指令’的一部分。”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阿鬼深吸一口气，“我在数据底层，发现了一份被多次加密和分割的备忘录残片，提到了一个地点——‘马六甲海峡西北端，无名岛礁，坐标xxx，识别码：归墟之影’。旁边标注了‘废弃观测站’、‘可能遗留次级控制单元或数据’。”
“废弃观测站？次级控制单元？”林琛捕捉到关键信息。
“对！”阿鬼点头，“我推测，这可能是‘基金会’，或者更早的什么组织，建立在那个‘缚渊之核’附近的一个前哨或研究站，后来因为某种原因废弃了。里面可能会有关于‘归墟’、‘囚笼’甚至类似金属箱的更多信息或设备！如果我们能找到它，也许能更了解你体内的箱子和‘蚀光’印记，甚至……找到更有效的控制或解决方法！”
这个消息，无疑是在黑暗中透出的一线曙光。他们现在最缺乏的，就是关于自身困境的可靠信息和解决途径。
“那个坐标安全吗？会不会是陷阱？”烂命华皱眉问道。
“无法完全确定。”阿鬼诚实回答，“但从数据的时间戳和上下文看，这份备忘录是至少五年前的，而且标记为‘低优先级’、‘资源不足暂缓’。杨锦荣这次行动似乎没有直接提及这个地点。有一定风险，但值得一试。总比我们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强。”
阮文雄摸着下巴：“马六甲海峡那边……水确实深，龙蛇混杂，海盗、走私贩子、各国海军都有，但也正因为乱，反而容易隐藏。如果能找到那个岛礁，确实是个暂时的落脚点，还能找机会补充物资。”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林琛，等待他的决断。
林琛沉默着，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胸口贴着的“静滞之核”传来稳定的凉意，系统空间内，那个布满细微裂痕、沉寂的金属箱，似乎在听到“归墟之影”、“次级控制单元”这些词时，微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去马六甲。寻找那个‘归墟之影’观测站。”
他做出了决定。逃避无法解决问题，被动等待只会让危机越来越近。必须主动出击，获取信息，增强自身。
“但是，”林琛补充道，语气严肃，“此行首要目标是信息和休整，非必要不暴露，不冲突。阿鬼，继续尝试破译更多数据，特别是关于那个观测站内部结构和可能危险的描述。阮船长，规划航线，尽量避开主要航道和敏感区域。烂命华，加强警戒和战斗准备，马六甲不是太平地方。浩子……”
他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陈浩。
陈浩抬起头，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坚定，只是更深沉了些：“琛哥，我没事。我的力量……好像有点不一样了，我能感觉到。需要的时候，我能控制得更好。”
林琛点点头：“好。大家分头准备。我们还有时间，在抵达目标前，尽量恢复状态，理清思路。”
会议结束，众人各自离去。莎莲娜给林琛端来热水和简单的食物，看着他吃下，眼中满是担忧。
“阿琛，你的身体……”
“我没事，需要点时间。”林琛勉强笑了笑，握住她的手，“这次连累你们了。”
“说什么傻话。”莎莲娜眼圈微红，“我们是一起的。”
林琛没有再多说，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入夜，林琛独自留在会议室，摊开海图，目光落在马六甲海峡那片错综复杂的海域。新的目的地，新的未知，新的风险。
但他心中那股自穿越以来就未曾熄灭的火焰，在经历了深海绝境的淬炼后，似乎燃烧得更加沉静，也更加炽烈。
被动应对，永远受制于人。要想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保护身边的人，就必须拥有足够的力量和筹码。
“归墟之影”……希望能找到一些答案。
他闭上眼睛，尝试再次沟通系统。系统界面依旧，【隐患监测】模块上，“蚀光”的活跃度处于黄色警戒区间，缓慢波动。金属箱图标灰暗。长期任务“我即江湖”静静悬挂，没有新提示。
但林琛能感觉到，某些东西已经不同了。无论是他自己，还是他与这个世界的联系。
窗外的海面上，一轮明月升起，清冷的月光洒在波涛之上，也映照着他深邃的眼眸。
遥远的港岛，霓虹依旧闪烁。o记办公室内，黄志诚看着电脑屏幕上刚刚解密接收到的一封匿名邮件和附件，眉头紧锁，手指间夹着的香烟燃到了尽头也浑然不觉。邮件内容骇人听闻，附带的加密数据片段更是触目惊心。他拿起电话，犹豫再三，最终又缓缓放下，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喃喃自语：
“林琛……你到底……卷进了什么东西里？”
深海之下，那被暂时“安抚”的囚笼，在永恒的黑暗中，一丝微不可察的裂痕，似乎正在缓慢地……自我修复？抑或是，朝着某个未知的方向，发生着更诡异的变化？
风暴暂时远去，但海面之下，暗流从未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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