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原的血战,已持续了整整一日一夜。
魔潮仿佛无穷无尽,前仆后继。虎魄军纵然悍勇,阵型严整,又有简化版“癸巳-坤未阵盘”零星加持,但在魔域气息持续侵蚀、魔物疯狂冲击之下,伤亡开始不可避免地出现。将士们甲胄破碎,浑身浴血,喘息如牛,目光却依旧死死盯着前方涌动的黑暗。
吴铮手中的虎魄破军枪已不知洞穿了多少魔物的头颅,枪尖寒芒依旧,只是她周身灵力消耗巨大,脸色微微发白。雷焕左臂被一道酸液腐蚀,焦黑一片,却依旧怒吼着挥刀劈砍。
“将军!左翼三营伤亡过半,阵线开始松动!”一名满身血污的校尉踉跄奔来禀报。
吴铮眼中厉色一闪,看向左翼方向。那里,原本严密的军阵已被数头体型格外庞大、覆盖着厚重骨甲、喷吐毒雾的“腐甲毒蜥”冲开数道缺口,后续魔化狼兽正疯狂涌入,与虎魄军士卒绞杀在一起。
“中军预备队,分出一半,增援左翼!雷焕,你亲自带队,把那几头毒蜥给我斩了!”吴铮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
“末将领命!”雷焕毫不迟疑,吞下一枚恢复丹药,提起战刀便带着一队亲卫向左翼杀去。
吴铮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翻腾的气血,目光再次投向魔潮深处。她能感觉到,那股一直盘旋在魔潮后方、令人心悸的恐怖威压,正在缓缓靠近。魔主的触须,要亲自下场了吗?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魔潮后方,那翻腾的暗红色魔云忽然剧烈涌动,向两侧分开。一道由纯粹魔气构成的、高达十丈的模糊虚影,自魔云中缓缓降下!虚影隐约呈现人形,却头生扭曲双角,面目不清,唯有一双狭长猩红的眸子,如同深渊般俯视着整个战场,目光所及,空气都仿佛凝固、腐朽!
正是赤魇尊者残魂结合魔主意志,显化出的魔影分身!虽远不及本体,但其散发出的威压,已然超越了寻常元婴初期的修士!
“蝼蚁……挣扎……徒劳……”沉闷、重叠、仿佛无数声音糅合在一起的魔音,直接在战场上所有生灵的神魂中响起!不少修为较低的虎魄军士卒瞬间脸色惨白,耳鼻渗出鲜血,阵型一阵晃动。
魔影缓缓抬起一只由魔气凝聚的巨爪,遥遥对准了虎魄军中军核心——吴铮所在的位置!
“不好!”吴铮心头警兆狂鸣,一股前所未有的死亡阴影笼罩而来!她毫不犹豫,将全身剩余灵力疯狂注入手中虎魄破军枪,枪身嗡鸣,暗金光芒暴涨,化作一道凝实的猛虎虚影,将她周身护住!
然而,就在魔影巨爪即将挥下的刹那,整个碎星原的地面,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了一下!
不是魔气冲击,也不是法术对撞,而是源自大地深处、地脉本源的震动!这震动并非毁灭性的,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固”与“梳理”的韵律!
魔影的动作微微一滞,那双猩红眸子中闪过一丝惊疑。
紧接着,以虎魄军军阵为核心,方圆数里内的地面,那些黑色的砾石缝隙中,忽然透出无数道极其细微、几乎不可见的混沌色微光!这些微光并非灵气,也非魔气,仿佛是大地理所当然的“底色”,它们迅速交织、蔓延,形成一张无形无质、却坚韧无比的大网,深深扎根于地脉之中!
这张“网”出现的瞬间,战场上所有人都感觉到脚下的大地仿佛“活”了过来,传来一股温和却不可撼动的支撑之力!虎魄军士卒们消耗的体力与内气,恢复速度陡然加快了一丝;军阵上空那层血色煞云,变得更加凝实;就连空气中弥漫的魔域侵蚀气息,似乎都被这无形的地脉网络过滤、削弱了几分!
最重要的是,魔影分身那锁定吴铮的恐怖威压,竟然被这股突兀出现的、源自地脉的“稳固”之力,干扰、分散了!
“嗯?地脉有异?!”魔影发出惊怒的意念波动,猩红眸子猛地看向地下,试图找出干扰的来源。然而,那混沌微光构成的网络玄奥无比,与地脉完全融为一体,仿佛本就是地脉的一部分,以它此刻的状态,竟无法立刻追溯或破坏!
趁着这瞬息之机,吴铮眼中精光爆闪!
“就是现在!全军——虎啸破魔击!”
她不顾自身消耗,将最后一口本命元气喷在虎魄破军枪上!枪身猛虎虚影仰天发出一声震动四野的咆哮!这咆哮并非声音,而是一股凝聚了三千虎魄军残存战意与煞气的精神冲击,化作一道肉眼可见的血色音波,狠狠撞向那魔影分身!
与此同时,雷焕也抓住了左翼因魔影威压稍减、腐甲毒蜥分神的机会,悍然爆发,刀光如匹练,硬生生将一头毒蜥从头到尾劈成两半!左翼压力骤减!
血色音波冲击在魔影身上,虽然未能将其击溃,却让它虚幻的身躯剧烈荡漾,猩红眸子中的光芒都黯淡了一瞬,锁定吴铮的杀机也被彻底打断!
“可恨……区区地脉异动……”魔影发出不甘的怒吼,但显化分身消耗巨大,又被地脉异动干扰、军阵战意冲击,一时竟难以再次凝聚足以瞬杀吴铮的力量。
它猩红的眸子最后冷冷地扫过战场,尤其在那些透出混沌微光的地面区域停留了一瞬,似乎要将这异常牢牢记住。
“待吾主真身降临……尔等……尽化血食!”
留下一句充满怨毒的魔念,魔影缓缓消散,重新融入后方翻腾的魔云之中。随着它的退去,魔潮的攻势也明显为之一缓,仿佛失去了最直接的意志驱动,变得混乱了许多。
压力骤减,吴铮强提的一口气顿时松懈,身形一晃,以枪拄地才勉强站稳。她面色苍白如纸,但眼神依旧锐利,迅速下令:“敌军暂退,各营交替掩护,撤回营寨休整!救治伤员,加固防御!斥候前出二十里,严密监视魔潮动向!”
“得令!”劫后余生的将领们嘶哑应诺,迅速组织撤退。
退回营寨的路上,吴铮忍不住低头,看向脚下那已恢复如常、只有黑色砾石的地面。刚才那股突如其来的、稳固地脉、干扰魔影的力量……是什么?难道是宗门暗中布置的后手?还是……她脑海中莫名闪过小弟吴麟那总是笑眯眯、似乎万事不挂心的脸,随即又摇了摇头,将这个荒谬的念头压下。无论如何,这道莫名的援助,救了他们,也暂时稳住了碎星原的战线。
……
瘴气山脉,血池肉瘤深处。
赤魇尊者的残魂暴跳如雷:“地脉!又是地脉异常!那股力量……不是寻常的地脉梳理!带着一种让我厌恶的‘秩序’!云岚宗!一定是云岚宗搞的鬼!他们找到了什么?!”
它疯狂地汲取着地脉灵机,试图修复方才显化分身和魔潮受挫的消耗,同时对那沉睡的魔主意志发出急切的意念:“吾主!必须加快!那些蝼蚁掌握了干扰地脉、削弱圣域的方法!在他们壮大之前,必须将他们碾碎!需要更多血食!更多灵魂!”
魔主意志的阴影缓缓波动,那双睁开的“眼睛”中,贪婪与暴虐之色更浓。它并未完全回应赤魇的焦躁,但其意志散发出的“魔域”扩张速度,却再次提升!更多的地脉灵机被强行掠夺,更多的污秽魔气沿着地脉网络,如同剧毒的根须,向着林天皇朝腹地更深处蔓延!
……
听雨轩。
吴麟慢悠悠地泡了一壶“清心凝神茶”,给自己倒了一杯,惬意地呷了一口。
“嗯,三姐那边暂时稳住了。魔崽子刚醒,爪子伸太长,被地气‘噎’了一下。”他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点评,“不过,强行催动地脉反制,消耗也不小,得让地脉歇歇,补一补。”
他放下茶杯,指尖在石桌上看似随意地敲击了几下。几缕精纯得难以形容、却又仿佛蕴含万物生灭雏形的混沌本源气息,悄无声息地渗入石桌,循着某种玄之又玄的联系,没入云岚宗山门下方的巨型灵脉,并以此为节点,如同涟漪般向着更广阔的地脉网络扩散开去。这些本源气息所过之处,因之前对抗魔域侵蚀、强行稳固碎星原地脉而产生的细微损耗与动荡,被悄然抚平、修复,甚至隐隐变得更加坚韧、富有“活性”。
做完这一切,吴麟又拿起茶杯,目光投向赤岩岭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四姐那边,应该快有结果了吧?‘净尘灵光’……名字不错,不知道能不能炼出点实用的东西来。光靠地脉硬顶,可不是长久之计。”
他抿了口茶,脸上再次恢复那副慵懒闲适的模样,仿佛刚才那足以影响一域地脉乾坤的细微操作,不过是随手掸了掸衣角的灰尘。
碎星原初战暂歇,魔影受挫却凶威更炽。暗流之下,地脉的无声博弈与古老传承的挖掘,正在为下一轮更加激烈的碰撞,积蓄着决定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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