瘴气山脉,血池肉瘤的核心。
魔主意志的苏醒并非一蹴而就,如同深海巨兽从万载沉眠中缓缓抬头,每一次意识的波动都带动着无边污秽与贪婪的潮汐。赤魇尊者的残魂如同最狂热的信使与催化剂,不计代价地燃烧着自身所剩无几的本源,将外界地脉灵机、战场血气、众生恐惧源源不断地“献祭”给那逐渐清晰的阴影。
魔域扩张的速度已经快到骇人听闻。原本只是缓慢侵蚀的暗红色边界,如今如同滴入清水的浓墨,疯狂晕染、推进。碎星原外围,大片土地已然彻底沦陷,草木枯死,岩石风化,地气污浊,化作一片充斥着硫磺、腐臭与混乱灵机的焦土。魔化生灵的嘶吼日夜不绝,数量与凶悍程度与日俱增。
然而,云岚宗和虎魄军在碎星原建立的“小型周天净明阵”试验阵地,以及依托“净尘护阵”逐步推进的净化据点,就像一枚枚楔入墨色中的淡金光钉,虽小,却异常稳固,顽强地净化着局部魔气,并隐隐阻遏了魔域向更腹地蔓延的势头。
这对于初醒的魔主而言,无异于挑衅,更是阻碍它快速恢复全盛状态的绊脚石。
“净尘……安魂……又是这种令人作呕的气息……”庞大的阴影在血池中缓缓搅动,发出低沉、重叠、充满厌憎与贪婪的意念波动。它能清晰地感知到,那几处淡金色光罩所散发的法则意蕴,与当年将它(或者说,与它同源的“秽源”)镇压在九渊之下的力量,同出一辙!
“不过是些残缺的传承,粗劣的仿制品……也敢阻我?”魔主的怒意引动着整个瘴气山脉的地脉震颤,无数道更加精纯、更加粘稠的暗红色魔气,如同活物般从血池中分裂出来,沿着地脉网络,如同剧毒的根须,向着碎星原方向,尤其是那几个淡金光钉的位置,疯狂钻探、侵蚀!
同时,它对赤魇残魂下达了更明确的指令:“聚集……所有可用的力量……让这些蝼蚁,见识真正的……圣域之威!”
赤魇残魂狂喜领命。它不再仅仅催动零散的魔物潮,而是开始有意识地整合瘴气山脉及其周边被魔化的所有生灵,甚至不惜耗费魔主赐予的本源魔气,催生、强化出数头气息堪比金丹后期、甚至隐约触及元婴门槛的“魔将”雏形!
魔域深处,数股远比之前魔物潮更加强横、更加有序的恐怖气息,开始凝聚、升腾!
……
碎星原,虎魄军营寨。
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布设在营寨后方山坳的“小型周天净明阵”虽然成功运转,效果显着,但作为主阵者的秦明与吴铮等人,脸上并无多少喜色。
“地脉压力在急剧增加。”秦明指着面前一幅由阵法和观测法器共同绘制的实时地脉灵压图,眉头紧锁,“魔域正在通过地脉,向我们阵法的核心节点施加巨大的侵蚀力。虽然目前阵法还能支撑,但能量消耗速度比预期快了近三成。而且……地脉深处传来的污秽波动越来越强,似乎有更危险的东西在靠近。”
吴铮站在营寨了望塔上,眺望着远方那愈发深沉、仿佛要滴出鲜血的暗红天幕,以及地平线上隐约可见的、如同山峦般缓缓移动的巨大阴影轮廓。“魔主被激怒了。它在调集真正的主力。”她语气平静,却带着金属般的冷冽,“传令下去,试验阵进入最高戒备状态,所有净化据点收缩防御范围,节省能量。同时,向宗门求援,请求更多阵法师与高阶修士支援,尤其是能稳固地脉、修复阵法的高手!”
她知道,之前相对“轻松”的防御阶段结束了。接下来,将是真正考验双方底蕴与意志的硬仗。
……
云岚宗,凌霄殿。
紧急议事的钟声再次敲响。玉玑子掌教面色沉凝,向与会长老展示了前线传回的最新情报与地脉监测数据。
“魔域反扑在即,强度远超以往。碎星原试验阵及各处据点压力巨大。秦明长老判断,若无强援,现有防线恐难以支撑三日以上。”玉玑子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我决定,立刻抽调阵法院三成长老、天变应对司‘净蚀专项’半数精锐研究骨干,由陈长老亲自带队,即刻驰援碎星原!同时,发布宗门‘甲等征召令’,所有在外游历、闭关的金丹期以上弟子,三日内必须回宗报到,准备分批投入西南战场!”
命令一下,云岚宗这架战争机器再次加速。一道道流光从各峰升起,向着山门汇聚。
吴璇此刻也已携带部分最重要的典籍与“镇宗令”从赤岩岭赶回。她直接来到凌霄殿,将《明心鉴录·劫厄篇》的核心内容与“小周天净明阵”完整阵图呈上。
“掌教师伯,此阵乃对抗魔域侵蚀之根本。然布设大型阵法非一日之功,当前前线危急,弟子建议双管齐下。”吴璇语速清晰,“一,立刻组织精干力量,以前线试验阵为基础,尽快构建覆盖碎星原核心防御区域的‘区域周天净明阵’,哪怕只是雏形,也能极大提升我军持久作战能力。二,请阵法院与‘净蚀专项’合力,以‘净尘灵光’符文为核心,研制更便携、更高效的一次性‘破魔净化法器’,用于应对魔将级目标或关键地脉节点的紧急净化。”
“可!”玉玑子果断采纳,“璇儿,你熟悉古阵与净尘灵光,便由你协助陈长老,统筹前线阵法构建与新型法器研制!所需资源,宗门库藏与各方支援物资,优先供给!”
“弟子领命!”吴璇肃然应道。
……
就在云岚宗紧锣密鼓调兵遣将、研制新器之时,一个更令人不安的消息,从钦天监设在西南的观测点传来,并迅速被云岚宗的“太虚灵晷”网络捕获、确认:
在瘴气山脉魔域扩张的锋面,与林天皇朝西南边境地脉剧烈冲突、纠缠最激烈的几个区域,空间开始出现不稳定的“裂隙”!
这些裂隙并非天然的空间裂缝,而是被魔域那混乱、贪婪的法则强行扭曲、撕开的薄弱点。裂隙另一端,隐隐传来令人灵魂战栗的、更加深邃纯粹的黑暗与混乱气息,仿佛连接着某个充满无尽污秽与怨念的“幽都”!
更可怕的是,观测到有极其稀薄、却本质极高的“秽源”气息,正从这些裂隙中缓慢渗出,如同墨汁滴入本就污浊的水池,进一步加剧了魔域法则对此界地脉与灵气的侵蚀与“同化”速度!
“裂隙……幽都……秽源渗漏!”得到消息的吴璇脸色骤变。这与《明心鉴录·劫厄篇》中提到的“秽源复苏”以及上古镇压的描述何其相似!难道当年归尘净明宗未能彻底净化的秽源,或者新的秽源,正在通过这些裂隙,加速侵入此界?
“必须立刻封印那些裂隙!”吴璇斩钉截铁,“否则,魔域将获得源源不断的秽源补充,侵蚀速度会越来越快,最终可能彻底污染、吞噬整个西南地脉!”
然而,封印空间裂隙,尤其是被秽源气息侵染的裂隙,谈何容易?那需要至少元婴期的修为,以及对空间法则与净化之道有极高造诣!云岚宗如今,何来此等人物?
压力,如同实质的冰山,轰然压在云岚宗与整个林天皇朝抗魔力量的心头。
……
听雨轩。
吴麟放下了手中的刻刀,他面前石桌上,摆着几个刚刚雕琢完成的、造型古朴的木质小挂件,有的是葫芦,有的是小鼎,有的是莲花,看似普通,木质纹理间却隐隐有混沌光华流转。
他自然也感应到了西南边境那些新出现的空间裂隙,以及其中渗出的秽源气息。
“哦?这么快就忍不住要开‘后门’了?”吴麟挑了挑眉,语气依旧轻松,“看来这魔崽子,当年被镇压得不轻,自家老巢都漏风了,还得从这种‘下水道’里往外爬。”
他拿起一个葫芦挂件,在手里掂了掂。
“不过,开‘后门’可是技术活,开不好容易把自家也给淹了。”他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正好,这几个小玩意儿雕得差不多了,试试效果。”
他指尖在那葫芦挂件上轻轻一点,一缕极其精妙、蕴含着“空间稳固”与“混沌归墟”双重道韵的混沌符文悄然没入其中,随即隐去不见。
“这玩意儿,叫‘定空葫’吧。找个机会,让前线的人‘捡到’,扔到裂隙附近,应该能帮忙‘堵’一会儿,顺便……标记一下那些‘下水道’出口的具体位置。”
他将几个小挂件随手放进一个布袋,起身,准备去厨房看看晚饭的材料。
走过院中时,他脚步微顿,目光再次投向西南,眼神深邃了一瞬。
“秽源渗漏……倒是省了我去找的功夫。等把这些‘下水道’都摸清了,或许可以……来个‘源头治理’?”
他轻轻笑了笑,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走进了厨房。
前线战云密布,危机升级;后方援兵急发,新器待研。而看似平静的听雨轩内,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玩意儿,即将被送入那最危险的风暴眼中,执行着无人知晓的、或许能改变战局的微妙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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