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最后一丝黑暗被山谷入口处弥漫的乳白色晨雾悄然驱散。洞内，篝火已燃尽，只余下一堆暗红色的炭火，兀自散发着令人舒适的暖意。林凡准时从那种极浅的、保持警觉的休憩状态中醒来。
他没有立刻睁眼，而是先将心神沉入体内，仔细感知着经过一夜休养后的状态。经脉中，那如同干涸河床般的刺痛感略有缓解，蕴脉丹残存的药力混合着自行运转的混沌之气，正如同最耐心的工匠，极其缓慢地修复着最细微的裂痕。神魂的疲惫依旧沉重，但那种针扎般的剧痛已减弱为一种沉闷的酸胀。伤势依旧沉重，但至少，恶化的趋势被遏制住了，并且正朝着好的方向，以蜗牛爬行般的速度改善。
他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月灵儿依旧沉睡的侧脸。火炭的微光映照下，她的脸色不再像之前那样死灰，呼吸也悠长平稳了许多。清心草和混沌生气的持续温养，显然起了作用。这让他心中稍安。
小心翼翼地挪开身体，避免惊醒月灵儿，林凡拄着拐杖，轻手轻脚地钻出洞穴。洞口的警戒藤蔓完好无损。谷中弥漫着浓郁如牛奶般的晨雾，能见度不足数丈，草木叶片上凝结着晶莹的露珠，空气清冷湿润，吸入肺中，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草木清香。
他先来到溪边，用冰冷的溪水洗了把脸，刺骨的凉意瞬间驱散了最后一丝睡意。随后，他重复昨日的过程，用树叶过滤收集晨露和干净的溪水。接着，他走向昨日发现的那片清心草，小心翼翼地采集了几株最新鲜的，又检查了凝血菇的生长情况，采摘了已成熟的几朵。
做完这些，他回到洞口，添了些柴，将篝火重新引燃。橘红色的火苗再次欢快地跳跃起来，驱散着晨雾带来的寒意。他将盛满水的“树叶锅”架在火上煨着，然后拿起一根末端削尖的硬木棍，走到溪流一处较浅的洄水湾，凝神静气，耐心地等待着机会。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他手腕猛地一抖，木棍疾射而出，精准地刺中一条半掌宽的游鱼。
虽然动作远不如以往敏捷，效率低下，但这份收获依然带来了小小的喜悦。生存，就在于这一点一滴的积累。
当食物的香气开始弥漫时，月灵儿也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看到洞外弥漫的浓雾和洞内跳动的篝火，以及林凡忙碌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恍惚，随即被一种安心的宁静所取代。劫后余生，能有一处安全的避难所，有一口热食，已是莫大的幸福。
两人沉默地吃着简单的早餐——烤鱼、野菜汤以及作为药膳的清心草汁。气氛宁静，只有篝火的噼啪声和远处隐约的鸟鸣。
餐后，林凡没有急于进行剧烈的疗伤或修炼。他回想起昨日对“道法自然”的感悟。他示意月灵儿继续调息，自己则走到洞穴旁一块较为平整、被晨光逐渐照亮的青石上，盘膝坐下。
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用意念强行引导混沌之气去冲击伤势最重之处。而是，首先尝试让自己彻底静下来。
他闭上眼睛，不再刻意去“听”或“看”，而是让感官自然放松，去“感受”。感受阳光透过逐渐消散的晨雾，照在皮肤上带来的温暖；感受微风拂过脸颊，带来的轻柔；感受身下青石传来的坚实与凉意；甚至感受空气中弥漫的、草木蒸腾水汽的湿润。
他的呼吸，自然而然地变得深长而缓慢。渐渐地，他开始将注意力转向体内。不再带着“修复”的迫切目的，而是像感受外界自然一样，去感受体内能量的自然流动。感受那微弱药力在经脉中如同溪流般的浸润；感受混沌道种缓慢旋转时，与周围天地灵气那微弱的、潮汐般的共鸣；甚至感受伤口处传来麻痒刺痛感的细微变化。
他尝试着，不再用意识去“驱使”呼吸，而是让呼吸的节奏，去贴合混沌道种那古老而缓慢的旋转韵律，去顺应体内药力流淌的自然趋势。
这是一个极其微妙的过程。刻意为之，则失其自然；完全放任，则流于散漫。需要一种“有意无意”之间的专注。林凡的心神沉浸在这种奇特的感知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时间悄然流逝。当月灵儿结束一轮调息，睁开眼时，惊讶地发现，林凡依旧坐在青石上，姿势未变，但周身的气息却异常平和。没有强大的能量波动，没有逼人的气势，他就那样静静地坐着，却仿佛与周围的光、风、石、乃至整个山谷的晨曦融为了一体。他苍白脸上的疲惫似乎淡化了一丝，眉宇间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
林凡自己也能感觉到这种变化。当他不再强行“对抗”伤势，而是“接纳”并“引导”身体自身的恢复趋势时，那种因强行运功带来的滞涩感和额外消耗减少了。药力的化开和伤势的修复，似乎变得更加顺畅和高效了一点点。虽然进步微乎其微，但整个过程却轻松了许多，对心神的消耗也大大降低。
这印证了他的想法——疗伤，本身即是修行的一部分。顺应道法自然，远比强行逆天改命更为高明，尤其是在根基受损之时。
日上三竿，晨雾散尽，山谷内一片明亮。林凡从那种与自然契合的状态中缓缓退出，睁开双眼，眸中神光内敛，清澈了不少。
“感觉如何？”月灵儿轻声问道。
“很好。”林凡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疲惫，却更有一种通透感，“似乎……找到了更适合现在的疗伤方式。”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虽然依旧虚弱，但精神却比昨日此时要好上不少。他知道，这种“静养”需要与必要的活动相结合。他需要继续探索这个山谷，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确认绝对的安全，并寻找更多可用的资源。
漫长的恢复期，就在这日复一日的“晨课”、觅食、调息、警戒中，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推进。每一天都似乎没有太大变化，但希望，正如同那石缝中悄然生长的小草，在寂静中，顽强地孕育着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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