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走了七八天，人烟越发稀少。林闲带着宝儿，像两只被追撵的兔子，从一个荒僻角落窜到另一个。灵石消耗得飞快，宝儿的糖葫芦库存也告急了。
“爹爹，没糖了。”宝儿晃着空荡荡的零食袋，小脸耷拉着。
林闲看着手里最后几块下品灵石，心里计算着还能撑多久。得想办法搞点补给，至少得让这小祖宗有糖吃，不然闹起来更麻烦。
他冒险带着宝儿，靠近了一个据说有地下黑市的小镇。这镇子比之前那座城小得多，也更混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劣质烟草和不明药材混合的刺鼻气味。
林闲把宝儿安顿在镇外一个废弃的猎人木屋里，再三叮嘱：“爹爹去给你买糖，你待在这里，绝对绝对不能出来，也不能给任何人开门，知道吗？”
宝儿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眼巴巴地看着他：“很多糖？”
“很多。”林闲保证，心里却没底。
他独自一人潜入小镇。街道狭窄肮脏，两旁是歪歪扭扭的木屋，一些眼神闪烁的修士在阴影里打量着过往行人。他收敛着气息，像个最普通的、为生计奔波的底层散修，在那些摆着来路不明货物的地摊间穿梭。
他用最后几块灵石，换了一小包最次的灵谷饼和几根颜色可疑的肉干，又咬牙用一块品相稍好的材料，从一个眼神凶悍的摊主那里换了一小袋劣质糖块。聊胜于无吧。
就在他准备离开，绕到一个堆满废弃杂物和垃圾的巷子角落，确认无人跟踪时，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一面斑驳的、半塌的土墙底部。
那里，混杂着各种污渍和涂鸦中，有一个几乎难以辨认的印记。
那是一个由水痕般线条构成的、极其简单的符文。线条已经干涸发白，嵌在泥土里，若不仔细看，只会以为是雨水冲刷的痕迹。
但林闲的心脏却猛地一跳。
这个符文……他见过！在玄水真君当初给他的那枚传讯玉简的角落，有一个类似的、作为防伪标识的印记！只是眼前这个更简化，更隐蔽。
他不动声色地靠近，用脚尖看似随意地拨开旁边的碎石，露出了符文的全部。符文的结构……他仔细回忆玄水真君当初的交代，这似乎代表着——“已归，安，可联”。
老玄没事！他还活着，而且回到了中域附近，愿意重新建立联系！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 relief涌上林闲心头。在这举目皆敌、步步危机的时刻，一个潜在的、有过合作基础的盟友信号，简直是雪中送炭！
但他立刻压下了这股冲动。安全第一！谁知道这是不是陷阱？玄水真君是否真的安全？会不会是被控制了，用来钓鱼？
他强迫自己冷静，像没事人一样离开了巷子，快速返回镇外的木屋。
宝儿看到那袋劣质糖块，虽然撇了撇嘴，但还是开心地剥开一颗塞进嘴里。
“爹爹，好硬，不甜。”她含糊地抱怨。
“下次买好的。”林闲心不在焉地应着，脑子里飞速运转。
联系，必须联系。玄水真君作为“地头蛇”，掌握的信息远非他可比。但怎么联系？亲自去？风险太大。
他想到了分身。藤一和藤二都毁了，材料也不够做第三个像样的。但……一个最简单的、只能执行单一指令、一次性的传讯工具，或许可以。
他翻找着储物袋和稳定空间里的边角料，最后找出一小块质地最普通、几乎不含灵气的青石，还有一截最短的枯藤。
他耗费了比制作藤一藤二更多的心神，因为要在如此简陋的材料上，刻画出最稳定的、只能记录和传递一次信息的微型阵纹。这比制作能行动的分身更考验微操。
成功了。一个看起来就像路边随便捡的、带着点奇怪纹路的石子，内部封存了他的一缕神念和一段简短的信息。
信息内容他斟酌了很久：
1.提及之前合作对付幽冥殿修士的某个无关紧要的细节（验证身份）。
2.询问“黑风山脉坠星谷”近期是否有异动（试探假情报效果，同时不暴露真实意图）。
3.询问“水月轩”近期动向及可信度（打探这个新出现的威胁）。
4.最后附上一个临时的、一次性的神念接收频率。
没有提及宝儿，没有提及他们的位置，没有提出任何具体求助。只是一次谨慎的、信息层面的试探。
当天夜里，乌云密布，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雨声掩盖了大多数动静。
林闲再次潜入小镇，来到那条堆满垃圾的巷子。他没有靠近那面有暗记的土墙，而是操控着那枚特制的“传讯石”，让它沿着墙根的阴影，如同被风吹动的石子般，滚到了暗记正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裂缝里，卡住。
做完这一切，他立刻远离，回到木屋。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雨停了，空气清新却带着凉意。林闲再次来到镇外，远远地、借助一处高地，观察着那条巷子。
他看得分明，几个早起的摊贩推着车经过巷口，没人注意里面。一个乞丐模样的人钻进巷子翻找垃圾，很快又骂骂咧咧地空手出来。
直到日上三竿，一个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的人，慢悠悠地晃进了巷子，似乎在躲避阳光。那人在巷子里停留了不到三息，就走了出来，斗笠压得很低，很快消失在街道拐角。
林闲的心提了起来。他耐心等到午后，再次悄悄靠近巷子。
他的目光投向墙根那条裂缝。
空了。
那枚他亲手放置的、伪装成石子的传讯玉简，不见了。
林闲站在原地，雨水蒸发带来的湿气萦绕在鼻尖。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联系，建立了。
玄水真君收到了他的讯息，并且取走了玉简。这意味着，至少目前，玄水真君是自由的，并且愿意与他进行这种隐秘的沟通。
这是一个好消息，一个在黑暗中摸索时，偶然瞥见的一点微光。
但林闲心里清楚，这束光能亮多久，能照多远，全是未知数。玄水真君会如实回答他的问题吗？会提出什么交换条件？这次联系，会不会反而暴露了某些线索？
他转身，快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回到木屋，宝儿正在用树枝戳一只路过的甲虫。
“爹爹，糖吃完了。”她抬起头，宣布了这个“噩耗”。
林闲看着女儿清澈却带着吃货执念的眼睛，又想想刚刚建立的、脆弱而危险的远程联系，只觉得前途一片……混沌。
“走，我们去下一个地方。”他拉起宝儿的手，“说不定下一个镇子，有更甜的糖。”
希望吧。他现在也只能这么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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