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黑暗与幽光中无声地爬行,如同岩壁上缓慢生长的苔藓。石盆中的积水又下降了浅浅一层,那点灵草嫩芽早已化作一丝微凉苦涩的灵力,融入了杨凡近乎干涸的经脉,杯水车薪般滋养着缓慢复苏的力量。
盘坐在冰冷地面的杨凡,此刻正经历着恢复过程中最磨人心性的阶段——平台期。
伤势的剧痛已经褪去,转为绵长不绝的隐痛与修复带来的麻痒。真元的恢复,却如同陷入泥沼的老牛车,每前进一丝都需付出巨大的心神与耐心。丹田气旋的旋转稳定而缓慢,从周围浓郁地阴之精中汲取炼化的“量”,似乎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难以再提升。任凭他如何运转《地煞镇岳功》,甚至尝试以膝上金煌刀的锋锐之意辅助梳理,新增的真元也仅是涓滴汇聚,想要填满那如同干涸大湖般的丹田,遥遥无期。
他估算过,照此速度,即使再给他十天半月,恐怕也只能将真元恢复到全盛时期的百分之五左右。这点真元,激发一张“隙影符”都勉强,更遑论应对岩壁后可能存在的未知风险。
挫败感如同阴暗处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来。尤其是当他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那面异常的岩壁时,怀中黑铁片与青铜板传来的、持续不断的微弱温热感,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嘲弄与诱惑。那后面或许有更精纯的地阴之源,或许有助他快速恢复的天材地宝,或许有离开这绝地的线索……但也可能,是吞噬一切的陷阱,是释放灾厄的囚笼。
杨凡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长期的散修生涯和无数次生死边缘的挣扎,早已让他学会将大部分情绪内敛。只有那双在幽绿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的眼眸,偶尔会闪过一丝极快的、代表内心剧烈波动的精芒,随即又迅速被冰封般的冷静覆盖。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反复地摩挲着金煌刀冰冷的刀柄,指腹感受着上面细密的、防滑的纹路。这个动作不带杀气,更像是一种思考时的习惯,一种寻求内心安定的方式。
“不能急……急则生乱。”他低声告诫自己,声音在寂静的腔室里几乎微不可闻,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强行探索的念头刚冒头,就被他用理智狠狠掐灭。实力不足时,任何侥幸心理都是取死之道。
但坐以待毙,同样不是他的风格。
既然真元恢复进入瓶颈,那么……能否从其他方面着手?比如,更深入地理解这处环境,或者……更细致地探查那面岩壁,在不触及危险核心的前提下?
念头一转,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金煌刀轻轻放在身旁。然后,他站起身,再次走到那面异常的岩壁前。
这一次,他没有尝试激发黑铁片,也没有运转真元。他只是伸出右手,五指张开,掌心缓缓贴向那冰冷、湿滑、覆盖着苔藓的岩壁表面。
触感冰凉,带着地下深处特有的阴寒。他闭上眼,屏息凝神,将《冰心诀》运转到极致,不是用于防御或修炼,而是将所有的感官——触觉、以及那微弱却凝聚的神识——都集中到掌心与岩壁接触的那一点上。
摒弃了视觉的干扰,其他感知被放大到了极限。
起初,只有岩石粗糙的颗粒感和苔藓的滑腻。但渐渐地,一些极其细微的、被视觉忽略的“痕迹”,通过指尖的触感和神识的扫描,在他脑海中勾勒出来。
那不是天然岩石的裂纹或水蚀痕迹。那些“痕迹”更……规整。极其细微,如同发丝,甚至比发丝更细,深深嵌在岩石的表层之下,纵横交错,勾勒出某种难以理解的、破碎的图案或纹路的一部分。这些纹路的走向,与岩石本身的纹理格格不入,带着一种人工的、或者说非自然的“刻意”感。
更让杨凡心头一紧的是,当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恢复的那一丝微弱真元,极其轻柔地、如同羽毛拂过般,试探性地接触那些隐藏的纹路时……
嗡——
一声远比之前用黑铁片引发时要轻微、却更为直接、仿佛源自岩壁本身的低沉震颤,顺着他的掌心、手臂,瞬间传遍全身!与此同时,他怀中贴身存放的黑铁片与青铜板,骤然变得滚烫!不是之前那种温热的提醒,而是一种近乎灼烧的、带着强烈共鸣的炽热!
杨凡触电般收回手掌,连退两步,背心瞬间被冷汗浸透,心脏狂跳不止!
他低头看向自己刚刚与岩壁接触的掌心,皮肤完好无损,但那冰冷岩石的触感和那瞬间的震颤与灼热,却仿佛烙印般留在感知里。怀中的古物也迅速恢复了之前的温热,仿佛刚才的剧烈反应只是错觉。
但杨凡知道不是。
他死死盯着那片看似寻常的岩壁,眼神锐利如刀。脸上的平静终于被打破,眉头紧紧锁成一个川字,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下颌的线条也绷紧了。
“阵法?禁制?还是……某种封印的残留?”他心中瞬间闪过数个猜测。
那些极其细微的隐藏纹路,很可能是某种古老阵法或禁制铭刻的痕迹,只是年代久远,表面岩石覆盖增生了苔藓,将其掩埋。而自己的戊土真元(虽然微弱),或许因为属性特殊(地煞镇岳功引地阴之气),或许因为黑铁片的共鸣,意外地轻微“激活”了这些残留痕迹的一丝反应!
这解释得通。也意味着,这面岩壁绝非天然形成,而是被人为处理过,后面隐藏的东西,重要性可能远超他的想象!同时,危险性也急剧上升——任何涉及古老阵法禁制的地方,都意味着不可预测的风险。
“幸好……只是极轻微的试探。”杨凡后怕不已。刚才若是输入的真元稍强,或者怀中没有黑铁片引发更剧烈的共鸣,天知道会触发什么后果。可能是无害的警示,也可能是致命的反弹,甚至直接破开封印,释放未知。
他不敢再用手直接接触了。回到原处坐下,胸膛微微起伏,花了些时间才平复下剧烈的心跳和翻腾的情绪。
这个发现,像一把双刃剑。一方面,证实了岩壁后确有重大隐秘,且与黑铁片(镇界石碎片)密切相关,价值无法估量。另一方面,也彻底堵死了他短期内凭蛮力或侥幸心理去探索的可能。面对可能存在的古老禁制,他这点修为和阵法知识(虽然得了林玄传承,但时日尚短,修为不足,许多高深内容无法理解运用),贸然触碰与自杀无异。
怎么办?
继续枯燥地修炼,等待那渺茫的实力提升?可资源有限,效率低下,等到他有能力安全探索,怕是猴年马月,外面可能早已天翻地覆(陆山、顾诚的安危,冯家、邪修的动向)。而且,这腔室也未必绝对安全,万一那邪修有特殊手段寻来,或是暗河发生异变……
焦躁的情绪如同毒蛇,再次开始啃噬他的冷静。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传来细微的刺痛,才让他稍微清醒。
“一定有其他办法……不能硬来,就需要智取。阵法禁制……总有原理,有节点,有薄弱处……或者,有‘钥匙’。” 杨凡的眼神重新聚焦,闪烁着思索的光芒。他开始仔细回忆林玄《虚空阵道》传承中,关于基础古阵纹识别、禁制能量流转规律、以及“信物”或“特定功法气息”触发机制的一些零散记载。
那些知识对他来说大多高深晦涩,但在此刻结合眼前的实际情况,似乎有了一些模糊的对应。
他再次看向岩壁,目光不再茫然或急切,而是带着一种审视和研究的态度。如果那些隐藏纹路是某种封禁的一部分,那么其能量来源很可能就是这浓郁的地阴之气。封禁的核心目的,可能是封锁后面的东西,也可能是保护它。黑铁片(镇界石碎片)与之共鸣,说明它们很可能是“钥匙”或“权限”的一部分,但显然,自己目前掌握的碎片不全,或者自身修为不足以完全激发其“钥匙”功能。
那么,能否尝试……理解这封禁与地阴之气流转的关系?甚至,通过调整自身与环境的互动,以更温和、更隐蔽的方式,去“感知”封禁的结构,寻找其可能的规律或周期性弱点?
这无疑是一个更大胆、也更需要精巧操控的想法。不再是暴力破解或强行激活,而是如同一个学徒,试图去理解一门古老的语言。
杨凡深吸一口气,作出了决定。他不再试图快速恢复真元——那非一日之功。而是将接下来的时间,主要投入到两件事上:
第一,更细致地研究周围地阴之气的流动规律。他以石盆、灵草残株、几块发光矿石为参照物,长时间静坐感知,用恢复的那一丝神识,如同盲人摸象般,去勾勒腔内室地阴之气的浓淡分布、细微流向。他发现,地阴之气并非均匀分布,而是在那面异常岩壁前较为凝聚,并沿着岩壁上那些不可见的纹路,有极其微弱的、周期性的“脉动”感,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
第二,尝试以自身为媒介,进行更精细的“共鸣”实验。他不再直接向岩壁或黑铁片输入真元,而是调整自身《地煞镇岳功》的运转频率和气息,试图让自己散发的戊土地阴气息,尽可能贴近周围地阴之气的自然脉动,同时微弱地引动怀中黑铁片的共鸣波动,去“倾听”岩壁的反馈。
这是一个极度耗费心神、且进展缓慢的过程。大多数时候,岩壁毫无反应。偶尔,当他的气息调节到某个微妙契合的点时,岩壁后那古老晦涩的波动会隐约清晰一丝,怀中的黑铁片温热感也会同步变化,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没有立竿见影的收获,没有天降机缘。只有一次次失败的尝试,和极其缓慢增加的、对这片诡异环境及壁上封禁的模糊认知。
但杨凡的心,却在这种专注的、带有研究性质的探索中,渐渐沉静下来。焦躁被专注取代,绝望被一丝微弱的、源于“理解”而非“侥幸”的希望驱散。
他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里困多久,不知道这个方法最终能否奏效。但他知道,这是目前唯一一条看起来可能通向“安全探索”的道路。与其在无力中等待,不如在求知中前行,哪怕每一步都微小如尘埃。
幽光依旧,水滴仍响。腔室中的修士,如同一个孤独的 decipherer(解密者),面对着古老的石壁和无形的封禁,开始了一场沉默而持久的对话。而在他怀中,那几块古老的碎片,在这持续而温和的共鸣尝试中,似乎不再仅仅是死物,而是成为了这场对话中,模糊而关键的“翻译官”。
喜欢凡人修仙:我在坊市摸爬滚打请大家收藏:(m.aikandushu.com)凡人修仙:我在坊市摸爬滚打爱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