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没有改变,幽绿的光芒依旧黯淡,水滴声执着地敲打着永恒的寂静。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刻度,只剩下身体本能的饥饿感、干渴感,以及石盆中那日渐减少的水位线,冰冷地提醒着杨凡——生存的倒计时,正在无声流淌。
他的嘴唇因缺水而微微干裂起皮,脸色在幽光映照下显得愈发苍白,唯有那双眼睛,因为长时间的极致专注而布满了细密的血丝,却依然亮得惊人,如同两颗浸在寒潭里的黑曜石,紧紧锁在面前的岩壁上。
持续不知多久的“共鸣感知”,已经让他的心神疲惫到了极点。神识如同被反复拉伸到极限又弹回的弓弦,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每一次试图将自身微弱的戊土地阴气息,调整到与环境中那宏大而古老的脉动同步,都像是在狂风巨浪中驾驶一叶扁舟,稍有不慎就会被彻底掀翻、吞噬。
失败,失败,还是失败。
大多数时候,岩壁后的晦涩波动如同沉睡的深渊,对他的试探毫无反应。偶尔激起一丝涟漪,也转瞬即逝,留不下任何有用的信息。这种近乎徒劳的消耗,对意志是极致的煎熬。
但杨凡没有放弃。他如同最耐心的猎人,又或是钻研古籍的老学究,将每一次失败的频率、气息强弱、神识投入的角度都默默记下,在脑海中构建着一个庞大而琐碎的“尝试-反馈”数据库。他逐渐摸清了一些边界:哪些频率范围会完全无效,哪些强度的气息会引发轻微排斥,哪些神识探查角度相对“安全”。
就在石盆积水只剩下最后浅浅一层,仅够润湿喉咙两三次的时候,转机出现了。
那是一个他几乎要因心神耗尽而昏厥过去的瞬间。长时间的高强度专注让他的意识出现了一丝恍惚,维持《冰心诀》与《地煞镇岳功》微妙平衡的心神,也因此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受控制的波动。就在这一刹那,他自身的气息,与环境中那磅礴沉缓的地阴脉动,产生了一个意外的、非主动寻求的“错位同步”。
不是完美的契合,而是一种奇特的、带着毛刺的“共振”。
嗡——!
岩壁深处,那股一直晦涩难明的古老波动,陡然变得清晰了数倍!并非之前那种危险的震颤,而更像是一种……被“惊动”后的审视?一股冰冷、威严、不带丝毫感情色彩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探针,瞬间扫过杨凡全身,重点在他的丹田气海、经脉中流转的戊土真元、以及怀中紧贴的黑铁片与青铜板上停留了一瞬!
杨凡浑身汗毛倒竖,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那感觉,就像被一头沉睡的远古巨兽突然睁开一线眼缝瞥了一眼,冰冷彻骨,生死不由己。
但预想中的攻击或排斥并未到来。那股意志扫过后,迅速退去。紧接着,岩壁表面那些隐藏的、人工雕琢的纹路所在区域,骤然亮起了一连串极其微弱的、几乎与岩石同色的暗金色光点!光点明灭不定,沿着某种复杂的路径快速流转了一周,最后汇聚到岩壁中心偏左下的某一点,形成了一小片相对稳定的、指甲盖大小的暗金色光斑。
与此同时,杨凡怀中的黑铁片与青铜板,同时传来一阵强烈而有序的温热脉冲,不再是之前杂乱无章的提醒,而是仿佛在向他传递一组……模糊的、片段式的“信息”!
那信息并非语言或文字,更像是一连串交织的意象和感觉:厚重的石门、流转的地脉、需要被“验证”的“资格”、某种“同步”的节奏、以及……不足,残缺。
信息一闪即逝,暗金光斑也迅速黯淡下去,岩壁恢复了原状,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过度疲惫产生的幻觉。
但杨凡知道不是。他剧烈地喘息着,额头上冷汗涔涔,后背完全湿透,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度的震惊和……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
“验证资格……同步节奏……不足,残缺……”他喃喃重复着刚才感受到的模糊信息,干裂的嘴唇微微颤动,“这封禁……不是纯粹的封锁或杀阵,更像是一个……筛选机制?需要特定的‘钥匙’(黑铁片\/镇界石碎片),并且需要持有者以特定的方式(某种与地阴脉动同步的节奏)去‘叩门’?而‘不足,残缺’……是指我手中的碎片不全?还是我自身的修为、功法契合度不够?”
思路瞬间清晰了许多。这解释了为什么之前直接接触或输入真元会引发危险震颤——那是错误的方式,触发了封禁的防御或警告机制。而刚才意外的“错位同步”,虽然不完美,却歪打正着地“惊动”了筛选机制,让它进行了一次快速的“资格初审”。自己手中有碎片(钥匙的一部分),功法属性勉强契合(戊土地阴),所以没有立刻被攻击,反而得到了模糊的反馈,甚至指示了一个可能的“接触点”(那片暗金光斑曾汇聚的位置)。
但“不足,残缺”的反馈也明确告诉他:光靠现在这样,还不够。要么碎片不全,要么他的“同步”方式不对或精度不够,要么两者皆是。
希望与危机并存。希望在于,似乎找到了相对“安全”的接触方式(通过特定节奏共鸣去触发筛选,而非暴力破解)。危机在于,这种“安全”是相对的,一旦正式尝试“验证”,如果“资格”不被认可,或者过程中出错,后果难料。而且,他的状态和资源,已经不允许他进行无数次试错了。
他蹒跚着回到石盆边,用微微发抖的手捧起最后一点积水,珍惜地小口啜饮。冰凉的液体滑过干灼的喉咙,带来短暂的舒缓,却无法滋润焦渴的灵魂和疲惫到极点的身体。水,马上就要没了。
目光再次投向岩壁,尤其是刚才暗金光斑曾短暂停留的那个位置。那里看起来和周围没有任何区别。
是继续观察、揣摩,试图找到更精确的“同步节奏”?还是趁现在还有最后一点体力和心神,冒险进行一次基于目前理解的、正式的“叩门”尝试?
继续等待?石盆已空,体内真元恢复缓慢,心神损耗巨大,拖下去只会状态越来越差,尝试的风险和失败率只会更高。
现在尝试?对那“同步节奏”只有模糊的感觉(来自一次意外),对“验证”失败的结果一无所知,自身状态极差,一旦失败,可能直接触发封禁反噬,重伤甚至陨落在此。
杨凡缓缓闭上眼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紧抿的唇线和微微跳动的太阳穴,显露出内心激烈的天人交战。长时间的孤寂、压力、生死一线的挣扎,如同沉重的石块压在他的心头。他仿佛能听到自己血液在干涸血管里缓慢流动的声音,能感受到生命力正在这阴冷地底一点点流失。
不能等了。
这个念头清晰而冰冷地浮现。
他重新睁开眼睛,眸中所有的犹豫和挣扎都被压下,只剩下近乎漠然的决绝。散修的本能告诉他,在绝境中,当拖延的成本高于冒险时,就必须赌上一切,博取那一线生机。
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先坐了下来,进行最后一次调息。他不再追求恢复真元,而是将残余的所有心神,全部投入到《冰心诀》中,力求在接下来的尝试前,将精神状态调整到所能达到的、最专注、最平静的巅峰——哪怕这个巅峰也低得可怜。
同时,他仔细回忆、反复揣摩刚才那次意外“共振”时,自身气息波动与地阴脉动之间那种玄妙的、带着毛刺的“错位同步感”。他尝试在心中模拟、分解那种感觉,寻找其中可能蕴含的规律。
半个时辰后,他站起身,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锐利如即将出鞘的刀。
他走到岩壁前,在记忆中的那个位置前站定。没有立刻激发黑铁片,也没有运转功法。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调整呼吸,让自己尽可能地放松,又保持绝对的清醒。
然后,他开始尝试。
极其缓慢地,他引导着丹田内那微弱如风中残烛的戊土真元,按照《地煞镇岳功》最基础的周天路径,开始运转。但这一次,他刻意控制着运转的速度和强度,使其不再均匀平稳,而是尝试模拟记忆中那次“错位同步”的波动频率——一种并非完全契合地阴主脉动,而是带着某种特定偏移和起伏的节奏。
同时,他分出一缕心神,小心翼翼地“唤醒”怀中黑铁片与青铜板之间的微弱共鸣,不是强行激发,而是让它们自然而然地随着自己气息节奏的变化,发出相应的、细微的共鸣波动。
这是一个极其精微的操作,如同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需要同时协调真元、心神、以及对环境脉动的感知。杨凡的额角再次渗出冷汗,身体微微颤抖,这是心神和真元双重透支的表现。
起初,没有任何反应。岩壁沉寂如死。
杨凡没有气馁,也没有急躁。他如同最耐心的乐师,一点点调整着自己“气息节奏”的每一个细微参数,同时仔细感知着怀中古物共鸣波动的变化,以及岩壁后那晦涩波动的任何一丝涟漪。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的脸色越来越白,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眼前甚至开始出现重影。真元即将耗尽,心神也到了崩溃的边缘。
就在他几乎要支撑不住,准备放弃的瞬间——
怀中的黑铁片与青铜板,发出的共鸣波动突然增强了!不再是温和的温热,而是变得清晰、有力,并且开始主动牵引、调整杨凡那本就勉强维持的气息节奏,使其向着一个更复杂、更玄奥的轨迹靠拢!
不是杨凡在主导,更像是这些古老碎片,在感应到杨凡的尝试和此刻岩壁前某种无形的“场”的变化后,被激活了更深层的功能,开始“辅助”甚至“引导”他!
紧接着,岩壁上,之前那个位置,一点微弱的暗金色光斑再次亮起!虽然黯淡,却稳定了许多。并且,以那光斑为中心,几条更加纤细、更加复杂的暗金色纹路,如同蛛网般在岩石表面下隐隐浮现,向外延伸了数寸!
一股比之前清晰得多、但也更加冰冷威严的意志,再次降临。这一次,它不再是一扫而过,而是如同实质般笼罩住杨凡,带着审视,也带着某种……衡量。
杨凡咬紧牙关,榨干最后一丝意志力,维持着那被黑铁片引导后变得玄奥难明的气息节奏,不敢有丝毫松懈。他能感觉到,自己正站在某个门槛上,封禁背后的存在正在评估他是否有“资格”踏入。
“资格验证”正在进行!
成败,生死,就在下一刻。
而他的真元,已然见底。心神,如同绷紧到极限的琴弦,下一秒就可能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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