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这种冰冷已经超越了体感,渗入了意识深处。杨凡背靠着裂隙边缘的石壁,蜷缩的姿态凝固得如同一尊即将被冰封的雕塑。月白色的冷光落在他身上,非但没能带来一丝暖意,反而衬得他裸露皮肤上的青白之色更加瘆人。眉梢鬓角的冰晶愈发厚重,每一次细微的颤抖,都让它们相互碰撞,发出极其轻微、却在这绝对寂静中清晰可闻的“簌簌”声。
他刚刚完成了一次极其短暂的“循脉”感知尝试。并非移动,仅仅是按照之前获得的信息碎片中“循脉而行”的提示,将残存的一丝心神,完全沉浸在《冰心诀》的“空明”之境,然后尝试去“贴合”裂隙入口处那极其微弱、但带有某种规律的气流扰动和地底深处传来的、缓慢的“嗡”鸣脉动。
尝试本身并未引发明显的危险。他甚至捕捉到了一丝比之前更加清晰的“流向感”——那气流和能量脉动,并非杂乱无章,而是如同有生命般,沿着裂隙内壁某种肉眼不可见、但能被微弱感知捕捉到的“纹理”或“通道”,向着深处某个方向稳定地流转。
这就是“脉”?遗迹能量运行的“脉络”?
这个发现让杨凡精神一振。若能感知并跟随这“脉络”,或许就能找到相对安全的路径,避开那些危险“节点”。
但喜悦只是昙花一现。
就在他心神沉浸于那微弱的“脉络”感知,试图让自己濒临崩溃的气息节奏与之产生一丝同步时,异变发生了。
最先传来预警的,是怀中的黑铁片与青铜板。它们的温热脉动突然变得急促、紊乱,不再是稳定的安抚,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焦急”的警示意味。紧接着,一股远比之前汲取霜华时更加精纯、更加凝练、几乎化为实质的阴寒之气,仿佛受到了某种吸引或共鸣,从那“脉络”感知的接触点,如同决堤的冰河,汹涌倒灌入他的体内!
这不是通过口鼻吸入的挥发物,而是直接作用于经脉、窍穴乃至神魂本源的阴寒侵袭!
“呃啊——!”
杨凡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身体猛地弓起,又因极度虚弱而重重摔回地面。全身的肌肉瞬间僵硬、痉挛,骨骼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血液的流动仿佛被冻结,心脏的搏动骤停了一瞬,随即以疯狂的速度擂动,试图泵送几乎凝固的血液。肺部的旧伤被寒气一激,如同被冰锥反复穿刺,每一次试图呼吸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血腥味。
更可怕的是神识层面。
那股精纯阴寒之气中,夹杂着的金属腥涩杂质,这一次不再是附着在感知边缘的干扰,而是如同无数冰冷、尖锐的金属细针,顺着他的心神与“脉络”的连接,狠狠刺入了他本就脆弱不堪的识海!
刹那间,杨凡的“眼前”不是黑暗,而是炸开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由冰冷银白色和暗沉铁灰色构成的、充满锐利棱角和死寂反光的“金属风暴”!风暴中回荡着之前那些精神碎片里的惨叫、诅咒、呢喃,但这次它们仿佛被镀上了一层冰冷的金属外壳,变得更加尖锐、扭曲、充满了机械般的无情与穿透力。
“冷……永恒……禁锢……” “错误……路径……惩罚……” “同化……归一……” “放弃……融入……”
无数冰冷的意念碎片,裹挟着金属的腥涩与阴寒的死寂,疯狂冲击、切割、试图钻入他识海的每一个角落!《冰心诀》构筑的防线摇摇欲坠,灵台传来的不再是清凉,而是一种即将被冻结、被锈蚀的麻木与刺痛!
这一次,黑铁片虽然依旧传来温热,试图“镇封梳理”,但那涌入的阴寒与金属杂质实在太多、太猛、太直接!黑铁片的波动如同试图阻挡雪崩的孤树,虽竭力消融靠近核心的威胁,却无法完全隔绝那滔天寒潮与金属风暴对杨凡整个神识和身体的全面侵蚀。
杨凡的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与冰冷中沉浮。他感觉自己正在被冻僵,从肉体到灵魂。思维变得无比迟缓,每一个念头都像是要在冻结的琥珀中艰难穿行。记忆开始变得模糊,对时间、空间、甚至自我存在的感知都在迅速褪色。一种深沉的、仿佛回归大地、回归冰冷金属矿脉的“安宁”感,正在诱惑着他放弃挣扎,彻底“融入”这永恒的阴寒与死寂。
“不……能……睡……” 一个微弱到几乎熄灭的念头,如同火星,在即将冻结的思维中顽强地闪烁了一下。
他想起了青竹坊的崛起,筑基时的雷劫,顾诚和陆山可能还在等待,还有那未解的“芥子藏真”之谜,父母的模糊身影……这些原本清晰的记忆画面,此刻都蒙上了一层冰霜,变得遥远而模糊,但它们代表的“执念”与“不甘”,却成了锚定他即将涣散自我的最后缆绳。
“我……是……杨凡……散修……求存……”
他用尽最后的力量,不是去对抗那无边无际的寒潮与金属风暴(那无异于螳臂当车),而是将全部残存的意志,死死地、顽固地“烙印”在这一点最基本的自我认知上。
同时,他放弃了所有对外的感知和抵抗,将《地煞镇岳功》和《冰心诀》运转到一种近乎“龟息”但更加内敛的状态——不是试图炼化或驱散入侵的阴寒金属杂质,而是用尽全力,引导着体内原本残存的那一丝微弱的、与这些气息同源的戊土地阴之气,在身体最核心的心脉、丹田、祖窍等要害处,构筑起最后一道薄薄的、纯粹的“内循环”防线。这道防线无法阻挡侵蚀,但或许能在身体和神魂被彻底“冻僵”或“异化”前,保住最根本的一点生机火种。
他不再去“感知脉络”,彻底断开了与外界那危险“共鸣”的联系。汹涌倒灌的阴寒金属洪流失去了持续的源头,开始逐渐减弱,但其造成的破坏已然深重。
石室内,杨凡的身体表面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混合着青白色冰霜和诡异金属光泽的“壳”。他的呼吸微不可察,心跳缓慢到近乎停滞,体温低得吓人。整个人如同被遗弃在万载玄冰中的化石,只有眉宇间那一丝死死拧结、不肯舒展的纹路,以及怀中黑铁片依旧顽强传递出的、极其微弱却不肯熄灭的温热脉动,证明着那一点生机尚未彻底断绝。
这一次,没有获得新的信息,没有找到出路,甚至没有延缓死亡。
相反,他因为尝试理解“规则”、触碰“脉络”,而引来了更加直接、更加本质的反噬与侵蚀。他的身体和神魂,正在被此地的阴寒之力与那种诡异的金属属性力量快速“同化”。这或许就是“守藏亦为囚笼”的另一层含义——试图窥探、利用此地的力量,本身就可能被这力量吞噬、转化,成为它的一部分,成为后来者感知中那冰冷“规则场”的一部分,或者成为那些混乱精神碎片的新来源。
时间一点点流逝。石室依旧寂静,裂隙依旧黑暗。
杨凡的意识沉入了比龟息更深、更接近虚无的“假死”状态。外界的寒冷、痛苦、侵蚀似乎都离他远去,只剩下最核心处那一点微弱的自我烙印,和黑铁片固执的温热陪伴,在无边无际的冰冷与死寂中,如同风中的残烛,顽强地摇曳。
他不知道这种状态能维持多久。可能下一刻,最后一点意识就会彻底冻结、消散。也可能,这种极致的“内敛”与“同化边缘”的状态,会引发某种意想不到的变化——毕竟,他体内有《地煞镇岳功》的根基,有黑铁片的存在,与这环境的“属性”存在着微妙的、既对抗又部分契合的关系。
这不是际遇,而是绝境中一次失败尝试带来的、更加接近死亡、却也更加接近此地“本质”的险恶状态。是彻底沉沦的深渊,还是在深渊边缘抓住一线前所未见的“真实”?
答案,或许就在那最深沉的冰冷与寂静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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