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令收回手,指尖的刺痛还在。他没看那三只铁桶,也没追那辆远去的货车,只把证物袋塞进工具袋内层,拉好拉链。
赵晓曼站在他旁边,摄像机还开着,但直播已经关了。她没说话,只是轻轻碰了下他的胳膊。他知道她在等一个方向。
“回村小。”他说。
王二狗提着执法记录仪凑过来:“那车真就这么放了?”
“证据在。”罗令说,“人走,事留。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堵路,是立根。”
王二狗挠了挠头,还是不太明白,但没再问。他招呼两个巡逻队员留下看守铁桶,自己跟着往村小走。
罗令走在前头,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得实。他知道赵崇俨不会停,这次只是开始。对方要的不是毁掉连廊,是要让青山村自己怀疑——怀疑他们守的东西有没有意义。
进村小档案室时,天光已经透进来。赵晓曼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布包,打开,是本手抄的族谱,纸页泛黄,边角卷起。
“外婆留下的。”她说,“赵家能查的,都在这儿了。”
罗令摘下工具袋,坐在桌边。他没急着翻,先看了眼自己脖子上的残玉。它还温着,像是刚从梦里回来。
赵晓曼一页页翻过去。笔迹有新有旧,显然是几代人陆续补录的。她手指停在乾隆三十六年那一行:“赵文远,授学宫教谕。”
“教谕?”罗令问。
“地方学官,管教学,也管学宫日常。”她往下划,“这里写着——‘与祭酒罗明远共理学宫事务,三十载未尝离分’。”
罗令伸手接过族谱,目光扫过那行字。墨色比前后都深,像是特意加重过。再往下,一行朱砂批注跳出来:**罗赵共守**。
四个字,力透纸背。
他呼吸一顿。
不是“合作”,不是“协理”,是“共守”。像是一纸契约,刻在血脉里。
“这字……”赵晓曼盯着那朱批,“不像是后来加的。”
“不是。”罗令说,“是当时就写的。”
他合上族谱,闭了会儿眼。残玉贴着胸口,温感还在。他知道,该去老槐树下了。
“你去吧。”赵晓曼看懂了他的动作,“我再查查别的。”
他点头,起身出门。
老槐树在村口斜坡上,树干裂纹如古篆。他靠着树根坐下,手握残玉,闭眼静心。
夜梦开启。
画面不再是碎片。一座完整的学宫在眼前铺开,青瓦飞檐,回廊曲折。晨光斜照,石阶上两名老者并肩而立。
一人穿深色祭酒袍,袖口绣“罗”字,手里握着一截算筹。另一人着教谕长衫,腕上戴着一只玉镯,纹路蜿蜒如溪。
镜头推近。玉镯的纹路,和赵晓曼手腕上的那只,一模一样。
两人没说话,只一同走向连廊起点。那里,一根木柱正被缓缓放下,嵌入地基。周围村民列队,有人捧着陶罐,有人抬着石板。
梦中响起低语,不像是从耳边来,更像是从地底浮起:
“守物者,必先守心。传文者,不在名姓。”
话音落,画面淡出。残玉在掌心微微发烫,像被什么轻轻碰了一下。
罗令睁眼,天还没黑。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玉,又抬头望向村小方向。他知道,有些事,不是巧合。
回村小的路上,他脚步快了些。
赵晓曼还在桌前,族谱摊开,她用铅笔在纸上画着什么。见他进来,抬头:“你梦见了?”
他没答,只说:“赵文远戴的玉镯,和你的一样。”
她一怔。
“不光一样。”他走近,指着族谱上一处小字,“你看这里,‘配玉镯一对,传于后世’。后面还有一句:‘一留祠堂,一随教谕’。”
赵晓曼猛地抬头:“我那只,是外婆给的……她说,是祖上传下来的。”
“另一只呢?”罗令问。
“祠堂供桌底下,有个暗格。”她说,“小时候我见过,但没人碰过。”
罗令沉默片刻,说:“我们得去看。”
祠堂没人。李国栋不在,香炉里的灰还是冷的。他们绕到供桌后,赵晓曼蹲下,手指顺着桌底木缝摸索。咔哒一声,一块板松了。
她抽出一个布包,打开。
里面是一只玉镯,颜色比她戴的略深,但纹路完全一致。
她把两只镯并在一起,纹路对接,像是一对。
“罗赵共守……”她低声念。
“不是从现在开始的。”罗令说,“是从他们开始的。”
她抬头看他:“所以你梦见他们,不是因为你有残玉,是因为……你本来就是罗明远的后人?”
“不止是我。”他说,“是你,也是你。”
她愣住。
“他们共守学宫三十年。”罗令声音低,“修连廊,护算筹,传典籍。那时候没有相机,没有报告,只有人。人记住了,文化就在。”
赵晓曼低头看着两只玉镯,忽然笑了下:“所以赵崇俨拼命想毁的,不只是地基,是这个?”
“是。”罗令说,“他想让人忘了,谁才是真正守根的人。”
她把玉镯重新包好,放回暗格,锁上。
“明天。”她说,“我们开直播。”
次日清晨,村祠前摆了张小桌。两本族谱摊开,一只手机架在上面,镜头对准。
赵晓曼点了直播。
画面亮起,弹幕慢慢浮上来。
“这么早?”
“出什么事了?”
“赵老师今天穿得好正式。”
她没急着说话,先翻开赵氏族谱,指到那行“赵文远授学宫教谕”。
“三百年前,我先祖赵文远,是青山村学宫的教谕。”她声音平稳,“他和祭酒罗明远一起,管了学宫三十年。”
镜头扫到罗令那边的族谱,指到“罗明远”三字。
“他们修连廊,定算筹,传典籍。”她说,“不是为了名,不是为了利。是为了让后来的孩子,还能念书,还能认字。”
弹幕慢了下来。
“这里有一行批注。”她翻到那页朱批,“‘罗赵共守’。四个字,不是随便写的。是约定。”
罗令拿起残玉,举到晨光下。玉面微亮,像是吸了光。
“昨晚我梦见他们。”他说,“没看见脸,但我知道是谁。因为他们做的事,我们现在还在做。”
他顿了顿。
“赵崇俨以为他是在挑战一个村子。其实他是在挑战一段延续了三百年的约定。”
弹幕开始滚动。
“罗赵共守……”
“所以他们不是偶然在一起的?”
“这比小说还真。”
赵晓曼看着镜头,声音轻了些:“文化不是石头,不是房子。是人。是一代代人,把手里的东西,交到下一双手里。”
“现在。”罗令说,“轮到我们了。”
他把残玉放下,手落在族谱上。
赵晓曼正要继续,忽然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
王二狗从村道跑过来,手里拎着个布袋。
“祠堂外捡的。”他喘着气,“有人夜里来过,没进,就放下这个。”
罗令接过布袋,打开。
里面是一张纸,折得整整齐齐。展开,是张老照片的复印件。黑白的,边角磨损。
照片上是两个人,站在老学宫门前。一人穿长衫,手握算筹;另一人着教谕服,腕上戴玉镯。
背后有行小字,墨迹未褪:
“罗明远、赵文远,光绪二十年摄于学宫连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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